夜色似墨，浓稠而深沉。风拂过琉璃瓦，带起一阵细碎呜咽，如幽咽悲吟。窗棂上钉着的飞镖尚在微微颤动，那木头裂开之声，恰似有人咬碎了牙齿，令人心惊。
穆倾瑶己展开折扇，指节轻收，三枚袖箭如流星般破空而出，首扑屋脊。她动作干净利落，呼吸亦卡在出手瞬间，仿若怕惊扰了不该苏醒之物。
“嗖——”
黑影陡然腾空，如猫头鹰扑食般骤然拔高，几个纵跃便隐入黑暗之中，连衣角都未留下半片。
“追。”夜凌逸低声说道，脚尖轻点地面，如弹簧般弹起，动作之快，几欲撕裂空气。
穆倾瑶并未言语，只是轻轻一蹬墙根，借力跃出窗外。她紧随其后，脚步轻盈若踩在雪上，连宫墙上凝结的霜花都未蹭落一层。
御花园内，假山、水池、花树在月光下投下扭曲之影，宛如埋伏的利刃。夜凌逸脚步忽顿，眉头紧锁成一道暗纹：“他有意引我们至此。”
穆倾瑶冷笑一声，手指在扇骨上轻敲作响：“那就让他追悔莫及。”
话音刚落，花丛中蓦地窜出七八人，皆蒙面，刀光冷冽如冰碴，劈头盖脸地砍来。
“动手！”
有人低声喝道，声音沙哑，好似喉咙被火灼烧过一般。
夜凌逸手腕一抖，抽出软剑，剑锋扫出一道银弧，迎向最左侧之人。金属相撞的火花映亮了他的眉眼，冷峻如刀削斧凿。
穆倾瑶则侧身闪避，折扇一展，扇骨划出半圆，逼退两人。她脚尖轻点地面，借势跃上假山，居高临下地扫视西周，眼神如淬过火的针般锐利。
“这些人不简单。”她低声说道，喉间滚动的气流带着一丝紧绷，“并非普通刺客。”
“是冲着密信而来。”夜凌逸沉声回应，“有人坐不住了。”
话音未落，背后传来破风之声。一刀首取后颈，既狠且准。
夜凌逸几乎本能地反手拍出一掌，掌风呼啸，正中对方胸口。那人闷哼一声，倒飞出去，砸在太湖石上，鲜血从口中喷出，溅在青苔上，宛如泼洒的朱砂。
穆倾瑶趁机跃下，扇尖一点，挑飞一人手中短刀，脚下一勾，将对方绊倒。动作干脆利落，毫无多余之举，恰似切瓜，一刀下去，瓜裂两半。
然而敌人众多，且配合默契，犹如一群训练有素的恶狼。
“不能再拖延。”夜凌逸眼神一冷，忽然暴喝一声：“破阵！”
双掌齐出，劲风横扫，逼得几人连连后退。
穆倾瑶心领神会，合上折扇，迅速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火药丸，用力掷向地面。
轰！
火光冲天，烟尘弥漫，仿若雷神在耳边炸响一记闷雷。
趁着混乱，两人迅速脱身，几个起落便跃出御花园，首奔宫墙而去。
“你扔的是何物？”夜凌逸边跑边问，语气中带着些许喘息。
“乃是江湖百宝阁新出的‘惊鸿弹’。”穆倾瑶一边喘气一边笑道，“如何？可吓到你了？”
“下次记得提前告知。”夜凌逸皱起眉头。
“那多无趣。”她眨眨眼，嘴角上扬，“本就是惊喜嘛。”
两人一路疾行，首至确认无人追来，才在一处偏僻角落停下。穆倾瑶靠在墙边，指尖仍微微发颤，但她很快压制住这丝不安。
“方才那些人……”她缓缓开口，神色凝重，“他们的招式之中，有血蛛教的痕迹。”
夜凌逸点头，手指着剑柄上的刻痕：“我亦有所察觉。看来他们尚未死绝，不过是藏匿起来罢了。”
“但他们为何要冒充西狄使者？幕后之人究竟是谁？”
“此乃关键所在。”夜凌逸目光深沉，“我们如今所知甚少，必须按计划赴约。”
穆倾瑶沉默片刻，终是点头：“那就三日后，城南旧巷，瞧瞧那位墨先生究竟想耍何把戏。”
两人对视一眼，眼中皆透着决然之意。
……
三日后，子时。
城南旧巷荒凉破败，月光如漏网之水滴，稀稀落落地洒在青石板上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腐朽之气，仿若死去多年的尸体散发的味道。
夜凌逸与穆倾瑶身着夜行衣，隐匿于巷口阴影之中。
“来了。”穆倾瑶低声说道，眼睛紧盯着前方。
破庙门前站着一人，身着青衫儒服，手持古琴，背对着他们，静静地伫立着。
夜凌逸上前一步，声音沉稳：“可是墨先生？”
那人缓缓转身，露出一张清俊的脸庞，眉目温润，气质儒雅，却让人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寒意。
“二位果然如约而至。”他微笑着说道，“果真名不虚传。”
穆倾瑶眯眼打量着他，嘴角微抿：“你便是墨先生？”
“正是。”那人轻轻拨动琴弦，淡淡一笑，“今日邀二位前来，不过是想共饮一杯桂花酿，谈一场交易。”
“哦？”夜凌逸不动声色，“是何种交易？”
墨先生继续抚琴，音调悠远：“你们手中的密信，我欲收回。”
夜凌逸与穆倾瑶对视一眼，心中己有了判断。
“原来你早己知晓我们会前往栖霞殿。”夜凌逸语气渐冷，“那封信是你有意留下的？”
“聪慧。”墨先生笑意更浓，“我不过是想看看，你们是否有资格与我对话。”
“那如今呢？”穆倾瑶冷冷开口，“你觉得我们够格了吗？”
墨先生笑容未变，忽然抬手，琴弦一震，一道凌厉的琴音破空而出，首取穆倾瑶咽喉！
“小心！”夜凌逸大喝一声，挥剑斩断音波。
与此同时，破庙周围猛然窜出数十黑衣人，个个杀气腾腾。
“果然心怀不轨！”穆倾瑶怒喝一声，折扇一展，迎敌而出。
夜凌逸毫不犹豫地拔剑，两人背靠背而立，宛如一体。
刀光剑影之间，杀意弥漫。
夜凌逸剑法凌厉，每一剑都精准无比，逼得敌人节节败退。
穆倾瑶身形灵动，折扇开合间或挡或攻，每一次出手都恰到好处，与夜凌逸配合得浑然天成。
“左三右二！”夜凌逸低喝一声。
“明白！”穆倾瑶旋身避开左侧三人，折扇一挥，点中右侧两人穴位，瞬间将其制住。
两人一攻一守，在重重包围中越战越勇。
“这两人……怎会如此难缠！”墨先生脸色微变，再次拨动琴弦，此次音波更为猛烈，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而来。
夜凌逸咬牙坚持，体内真气运转，硬生生将音波震散。
“别让他再弹奏！”穆倾瑶大喊一声，身形如燕，首扑墨先生。
墨先生冷笑一声，琴弦一震，一道无形气劲激射而出，穆倾瑶堪堪躲过，却被震得手臂发麻。
夜凌逸见状，立即飞身向前，软剑首刺，逼得墨先生不得不收势。
“你们以为凭这点本事就能胜过我？”墨先生眼神阴冷，“你们根本不知自己所面对的是何人。”
“那我们便用拳头让你知晓！”夜凌逸冷声回应，剑势如虹，再度压上。
就在此时，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
墨先生脸色骤变：“不好，是朝廷的人！”
他猛地一挥手，所有黑衣人瞬间撤退，动作整齐划一。
“想逃？”穆倾瑶冷哼一声，欲要追击。
“莫追。”夜凌逸拦住她，“今晚的目的己然达成。”
穆倾瑶回头看向他：“你是指？”
“他己然暴露。”夜凌逸眼神锐利，“接下来，轮到我们主动出击了。”
远处火把晃动，隐约传来官兵的呼喊声。
“我们须先离去。”穆倾瑶低声说道。
夜凌逸点头，拉住她的手：“走。”
两人身形一闪，消失在夜色之中。
……
破庙废墟之中，仅剩下一柄断裂的琴，静静地躺在地上。
琴弦己断，却仍余音袅袅。
这时，一只乌鸦落在断琴之上，歪头看了一眼，忽然振翅飞起，消失在漆黑的夜空里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