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凌逸将那份西南急报叠好，指尖在御案边缘轻轻。殿外风声未止，檐角铁马叮当作响，他望着天边最后一缕残阳，喉结动了动，吞下一口苦涩。
穆倾瑶站在他身后，青衫沾着尘土，肩胛骨微微突出，在斜照里投下一道影子。她没说话，只是将手撑在窗台上，指节泛白。
“你累了吧。”他忽然开口，声音像沙纸磨过木头。
“比起那些死在血刃门刀下的兄弟，这算什么。”她答得轻，却把“兄弟”两个字咬得重。
夜凌逸转身看她，眼神沉得像井水：“可我不许你倒。”
她抬眼迎上他的目光，嘴角牵起一点笑意：“我不会倒，有你在，我就不会。”
两人对视片刻，风从他们之间穿过，带着些凉意。
次日清晨，朝堂上的喧嚣刚歇，御花园里便飘起了桂花香。露水还挂在叶尖，鸟儿的叫声清亮。夜凌逸一身素袍，袖口卷到肘上，与穆倾瑶并行于石径间。
“还记得那场雨吗？”她忽然笑问，“我们在荒原初遇的时候。”
“当然记得。”他脚步一顿，“你湿透了，还装没事，说自己是游侠。”
“你一眼就看穿了吧？”
“要不是你眼睛太亮，我还真信了。”
她笑出声，他也跟着缓了步子。
午后，阳光斜斜地洒进御书房，窗棂的影子在地上碎成一片。夜凌逸批着奏折，笔尖点在纸上，墨迹洇开一圈。
穆倾瑶靠在软榻上翻书，纸页脆响，她手指拂过一行字，忽然停住。
“你还记得我在江湖时穿的那件旧衣吗？”她问。
他抬头，墨汁滴在纸上：“怎会不记得？你穿着它走过多少风雨。”
“昨日整理东西又见到了。”她声音低了些，“那时候的我，只想活得像个真正的男子，不想被身份困住。”
“现在呢？”
她转头看他，眼里映着光：“现在我想活得像我自己。”
他放下笔，起身走到她面前，伸手拉她起来，把她搂进怀里。她贴着他胸口，听见心跳稳稳的，觉得很安心。
夜深，烛火忽明忽暗，御书房只剩两人。桌上摆着空酒杯，还有一壶温着的酒。
“你说……”穆倾瑶抿了一口，“那些死在血刃门手里的人，他们的家人，现在过得好吗？”
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答：“有的安置了，有的还在查。”
“我总想，如果我们早一点发现血刃门的阴谋，是不是能救下更多人。”
“我们只能尽力。”他叹气，“但活着，就是为了替他们走下去。”
她点点头，眼角有些：“若有来世，我不想再碰权谋，只想做个寻常女子，守一个人，过一生。”
“那你得挑个值得的人。”他嘴角一扬。
“我己经挑好了。”她看着他，眼神坚定，“只是不知道，他愿不愿意要我这样的人。”
“你要是没人要，那是他的损失。”
话音落下，一阵风从窗外钻进来，烛火猛地一晃，几乎熄灭。
她低头笑了笑，站起身，走到书架前，取出那件旧衣，披在身上。布料虽旧，却仍挺括，像她当年初入江湖的模样。
“你看，我还是那个我。”她转身问他。
他看着她，眼里闪过一丝复杂，最终化作一声叹息：“你没变，是我终于看清了你。”
门外传来脚步声，夜更深了。月光照在宫墙上，泛着一层冷光。
正沉浸在这一份难得的静谧中，御书房外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。
“陛下——”门外低声禀报，“西南边境，有动静。”
夜凌逸神色一沉，起身走向门口，接过密报，展开一看，眉头紧锁。
穆倾瑶走过去，低声问：“怎么了？”
他没说话，只是把密报递给她。
她扫了一眼，脸色也沉了下来。
“血刃门余党……竟敢动边关粮仓。”
他冷笑一声，语气森冷：“看来，他们是急着送死。”
他转身看向她，目光如刀：“你愿不愿陪我再去一次？”
她点头，干脆利落：“当然。”
门外风起，夜色更浓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