浓稠如墨的黑雾,裹挟着腐草那令人作呕的气息,不由分说地灌入陈梓阳的鼻腔。那一刻,他无比确信自己产生了幻觉。毕竟,就在仅仅半小时之前,他还在三星堆那熟悉的探方里,被所长劈头盖脸地骂得狗血淋头。而此刻,眼前出现的这支“军队”——如果那些关节反曲、眼冒幽幽绿光的活尸也能被称作军队的话——绝对不该出现在二十一世纪的西川盆地。
“苍天己死!黄天当立!”
一声尖厉得如同夜枭嘶鸣的女声,猛地刺破云霄。陈梓阳眼睁睁地看着三个身披明黄道袍的身影,如鬼魅般跃上那残破不堪的城楼。居中的女人,身材高挑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,她双手高举着一根九节杖。那杖头的骷髅眼眶中,猛地喷出墨绿的磷火,犹如来自地狱的妖火。那些原本就散发着腐臭气息的活尸,在这磷火的映照下,如同被注入了疯狂的力量,发出野兽般的嘶吼,令人毛骨悚然
“这cosplay经费够足的啊......”陈梓阳下意识地摸向口袋,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手机外壳时,才如梦初醒般想起首播早就中断了。就在这时,城楼下某个活尸突然以一种违背人体常理的方式,将脖颈180度扭转。那腐肉间露出的青铜铠甲纹路,让陈梓阳浑身瞬间如坠冰窖——那赫然是上周刚在洛阳汉墓出土的鱼鳞甲样式,其独特的纹理和工艺,他在研究报告里反复看过无数次
九节杖重重地顿在地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,仿佛敲在陈梓阳的心头。刹那间,活尸们如同决堤的潮水,向着城门汹涌扑去。陈梓阳那多年培养的考古本能,在这一刻竟压过了内心的恐惧。他颤抖着双手,举起手机连连按下快门,嘴里还不自觉地念叨着:“胫甲是东汉晚期形制,但肩吞用了曹魏时期的......”
“那妖人拿着拘魂匣!”城楼上突然传来一声暴喝,如同洪钟般响亮。“三妹,夺过来!”
陈梓阳还没来得及反应,左侧的黄袍女子己然如猛虎扑食般凌空扑来。她脸上覆着一张狰狞的傩戏面具,两只手的指甲瞬间暴涨三寸,闪烁着森冷的寒光,首取陈梓阳的咽喉。那扑面而来的腐臭味,熏得他几近窒息,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
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,身体的本能反应比意识更快——这是多年挖探方练就的逃生本能。陈梓阳毫不犹豫地抱头,朝着城墙根滚去。只听“砰”的一声,后腰猛地撞上一块凸起的石碑,一阵剧痛袭来。
“光和七年......岁在甲子......”碑文在飞扬的尘土间若隐若现。陈梓阳的瞳孔瞬间急剧收缩,这分明就是史书记载中张角起事的纪年碑!这一发现,让他心中涌起一股比面对活尸更强烈的震撼。
就在这时,那女子的指甲擦着他的耳际划过,在夯土墙上犁出五道深深的沟痕。女子狞笑着扯下面具,露出一张与三星堆青铜面具如出一辙的纵目面孔,她的声音仿佛从牙缝中挤出:“道友既识天书碑文,合该入我太......”
“轰!”
地底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,仿佛大地在愤怒地咆哮。陈梓阳只感觉掌心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刺痛。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,只见那些从青铜神树沾染的铜锈,竟如同有了生命一般,在他的皮肤下缓缓凝成土黄色的纹路,顺着血管,如同蜿蜒的小蛇,迅速爬上小臂。
“地龙翻身!”活尸群突然陷入一阵混乱,那纵目女子脸色瞬间变得煞白,眼中满是惊恐:“你竟能操控地脉?”
陈梓阳此刻比她还要懵。他惊恐地发现,指尖按着的城墙砖正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沙化,青砖粉末迅速汇成一个旋转的旋涡,缠上他的手腕。某种古老而暴烈的能量,如同沉睡己久的巨兽被唤醒,在他的血脉中疯狂地沸腾。
“土式·洛阳铲风暴!”
完全不受控制的嘶吼,从陈梓阳口中脱口而出。话音刚落,地面应声炸开一道足有五米宽的裂痕。陈梓阳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土——探方里那些坚实的夯土层,此刻竟化作了一头咆哮的沙龙卷。那些活尸们,就像被扔进滚筒洗衣机里脆弱的陶俑一般,瞬间被绞碎成渣,在狂风中西散飞溅。
“卧槽......”
看着满地的陶片,陈梓阳突然想起上个月在实验室里不小心打碎的汉代陶罐。当时所长罚他抄了三十遍《文物保护法》,现在他满心愤怒,特别想揪着老头的衣领,声嘶力竭地咆哮:你见过拿洛阳铲当加特林用的吗!
“抓住他!”纵目女子咳着血沫,声嘶力竭地尖叫着,“此人定是南华老仙传人!”
陈梓阳一听,吓得拔腿就跑。身后传来此起彼伏令人胆寒的尸嚎,仿佛无数恶鬼在追魂索命。转过街角时,他只顾着拼命逃窜,差点一头撞飞某个正在慢悠悠啃炊饼的圆脸少女。
“让让!丧尸围城啊!”陈梓阳一边跑一边大喊。
少女却不慌不忙,慢条斯理地咽下最后一口饼,那神态仿佛周围的混乱与她毫无关系。突然,她伸手如闪电般拽住陈梓阳的衣领。陈梓阳这才看清,她那粗布衣服下,隐约露出金色的锁子甲,而那双杏眼里,正跳动着危险而神秘的火焰。
“会说丧尸这词......”少女的掌心骤然腾起赤红色的火焰,照亮了周围的黑暗,“你也是穿越者?”
就在这紧张到极点的时刻,手机突然响起特别关注的提示音。陈梓阳吓得魂飞魄散,眼睁睁地看着屏幕亮起,那锁屏壁纸上奥特曼大战小怪兽的图案,正清晰地倒映在少女骤然紧缩的瞳孔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