融化的雪水在屋檐下滴答成串,李云龙蹲在团部门口的磨盘上,盯着手里那张被雪水浸湿又晾干的地图。图纸边缘己经起了毛边,但那个用红墨水圈出来的仓库位置依然清晰——黑虎山军火库,距离根据地足有一百二十里山路。
"消息可靠吗?"李云龙第三次问道,手指不自觉地着地图右下角那朵小小的樱花标记。
赵刚推了推眼镜:"交通站的老马用脑袋担保。说是仓库里新到了一批美式装备,原本要运往武汉前线。"他顿了顿,"守备部队只有一个中队,但..."
"但什么?"
"但仓库建在悬崖上,正面只有一条盘山路,侧面是百米深的峡谷。"赵刚用铅笔在地图上画了道弧线,"鬼子在制高点架了三挺重机枪,射界覆盖整条山路。"
李云龙突然咧嘴笑了,露出那颗标志性的虎牙:"老赵,你记得《三国演义》里邓艾怎么取成都的吗?"
没等赵刚回答,院子里传来一阵骚动。魏和尚扛着个五花大绑的汉子闯进来,那人穿着国军军官制服,肩章显示是个少校。
"团长!抓了个探子!"魏和尚把俘虏往地上一掼,"这龟儿子在青龙岗鬼鬼祟祟画地图!"
俘虏抬起头,李云龙愣了一下——这张脸他太熟悉了。三年前在忻口会战时,就是这个叫楚云飞的晋绥军团长,带着一个营死守右翼阵地,硬是没让日军包抄成功。
"楚团长?"李云龙跳下磨盘,亲手解开绳子,"什么风把你吹到八路的地盘来了?"
楚云飞活动着手腕,苦笑道:"李团长,久违了。兄弟我现在是第二战区敌后侦察队队长,奉命摸清日军补给线。"他从内衣口袋掏出封皱巴巴的信,"这是阎长官的亲笔,请过目。"
信纸上的印鉴确实不假,但李云龙注意到楚云飞右手虎口有处新鲜伤口——那是日军南部手枪特有的撞针划痕。他不动声色地给魏和尚使了个眼色,后者立即带人围住了随楚云飞来的几个"国军士兵"。
"楚兄来得正好。"李云龙突然热情地搂住楚云飞肩膀,"我们正打算端掉黑虎山仓库,缺个懂爆破的行家。"
赵刚闻言猛地抬头,李云龙却悄悄踩了他一脚。楚云飞眼中闪过一丝异色,随即笑道:"李团长好胆识!不过据我所知,那里地势险要..."
"再险要的地方也有软肋。"李云龙打断他,故意大声说,"我们打算从后山悬崖爬上去,鬼子绝对想不到!"
当天夜里,团部灯火通明。李云龙当着楚云飞的面部署作战计划:张大彪带一连正面佯攻,魏和尚率突击队从西侧悬崖攀爬,他自己则带主力埋伏在东面树林。楚云飞主动请缨带爆破组,李云龙爽快地答应了。
等楚云飞去休息后,赵刚急得首跺脚:"老李!你怎么能把作战计划透露给可疑分子?"
李云龙不慌不忙地从灶膛里掏出个泥疙瘩,敲开一看是只叫花鸡。他撕下鸡腿递给赵刚:"尝尝,阿月特制的。"见赵刚不接,他压低声音道:"我故意说反了——真正的突击方向是东面,悬崖只是疑兵。"
鸡腿还在半空悬着,外面突然传来枪响。李云龙抄起冲锋枪就往外冲,只见关押"国军士兵"的柴房火光冲天。楚云飞站在院墙上,正用手枪点射追来的哨兵。
"李团长,后会有期!"楚云飞纵身跃入黑暗,声音里带着嘲讽,"多谢你的作战计划!"
李云龙出人意料地没追,反而哈哈大笑:"老赵,这下鱼饵撒出去了!"
三天后的子夜,黑虎山仓库静得只有山风呼啸。东面树林里,李云龙和三百名战士己经潜伏了六个小时。每个人嘴里都含着片树叶——这是防止咳嗽暴露的土办法。
"团长,时间到了。"张大彪轻声提醒。远处盘山道上果然亮起车灯,五辆卡车慢吞吞地向仓库驶去——这是楚云飞"报信"后的结果,日军连夜增援西侧悬崖防线。
当最后一辆卡车拐过山弯,李云龙吹了声鸟叫。战士们立即行动起来,用事先准备好的木板搭在峡谷最窄处。这木板只有三十公分宽,下面就是百米深渊,但突击队员如履平地——他们都是李云龙特意挑选的山区猎户后代,从小走惯了独木桥。
仓库东墙的哨兵正打着瞌睡,突然被冰冷的刀锋抵住喉咙。魏和尚像只灵猫般翻过围墙,解决了三个哨位。当李云龙带队冲进仓库区时,日军还在往西侧调兵遣将。
战斗短促而激烈。仓库守军发现中计时,八路己经控制了军火库大门。有个日军少佐企图引爆弹药库,被张大彪一枪打穿手腕。最后顽抗的十几个鬼子退守到油料库,李云龙果断命令停止进攻——缴获的物资比全歼敌人更重要。
清点战果时,连见多识广的李云龙都惊呆了:五百支美制M1卡宾枪、二十门迫击炮、三十万发子弹,还有堆成山的罐头和药品。最珍贵的是一台完好无损的柴油发电机和两箱手术器械。
"发财了!"魏和尚摸着卡宾枪爱不释手。李云龙却盯着仓库角落的几口木箱——箱子上印着青天白日徽,里面全是崭新的中正式步枪。
"有意思。"李云龙踢开箱子,露出底下印着日文的清单,"国军的枪,鬼子的清单,美国人的仓库..."他突然想起什么,"快!检查所有卡车!"
果然,在最末那辆卡车的暗格里,他们发现了半张烧焦的电报底稿。赵刚拼凑出关键内容:"...云飞兄...药品己备妥...按计划转移至...雪绒花..."
回程路上,李云龙故意放慢了行军速度。第三天中午,侦察兵报告有支"国军"部队正尾随他们。李云龙立即下令分兵:大部队带着战利品继续前进,他亲自带五十名精锐埋伏在老虎嘴峡谷。
楚云飞上钩了。这个"晋绥军团长"带着两百多人进入峡谷时,两侧山崖突然滚下无数巨石。等他们乱作一团时,李云龙站在高处大喊:"楚兄!来都来了,喝杯茶再走啊!"
战斗毫无悬念。楚云飞的"国军"在遭遇伏击的瞬间就暴露了真实身份——他们用日语呼喊战术口令,冲锋时摆出标准的日军散兵线。最后只有楚云飞和几个亲信突围,临走时他回头怒吼:"李云龙!你等着!"
"等个屁!"李云龙一枪打飞他的帽子,"下次见面,老子请你吃花生米!"
回到根据地,更大的惊喜等着他们。旅部派来的运输队不仅运走了大部分战利品,还留下个意外礼物——部十五瓦的电台。通讯班长王虎激动得语无伦次:"团、团长!这、这是能首通延安的新家伙!"
当晚,李云龙在日记本上画了张关系图:楚云飞—国军装备—日军仓库—雪绒花。这三个词被一个大圈围住,旁边打了个大大的问号。
谜底在七天后揭晓。阿月从沿海带回个渔民生擒的日军飞行员,那人供认自己是负责"特殊物资转运"的运输机副驾驶。
"少佐说...要把国统区的药品运到满洲..."飞行员结结巴巴地交代,"再用美国人的船...送到太平洋..."
李云龙猛地拍案而起:"好一个乾坤大挪移!"他终于明白了楚云飞的真实身份——这是个穿国军制服的日军高级间谍,专门负责利用国共矛盾进行物资倒卖!
春季攻势就在这样的情报迷雾中拉开了帷幕。有了新装备的李云龙团如虎添翼,连续拔掉日军七个据点。而关于"楚云飞"的通缉令也发遍了各根据地,照片下面写着:"此人极度危险,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。"
五月的一个傍晚,李云龙在刚收复的王家镇视察。镇口的老槐树下,几个孩子在玩"打鬼子"的游戏。有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非要当"李团长",拿着木棍指挥"部队"冲锋。
"小同志,你知道李团长什么样吗?"李云龙蹲下来逗她。
丫头一挺胸脯:"俺爹说啦!李团长打仗鬼点子多,专打鬼子裤裆!"
李云龙哈哈大笑,顺手把刚缴获的巧克力塞给孩子。转身时,他看见镇公所墙上新刷的标语:"军民团结如一人,试看天下谁能敌"。落款是"赵刚,1943年春"。
夕阳把所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李云龙摸着兜里那份刚收到的电报——旅部命令他团休整两周,然后向铁路线运动。他知道,更艰苦的战斗还在后面。
远处的山梁上,一只鹞子正在盘旋。那捕食者的姿态让李云龙想起楚云飞跳下院墙时的身影。他眯起眼睛,仿佛看见无数类似的影子正潜伏在春天的暖风里。
"传令兵!"他突然喊道,"告诉炊事班,今晚加菜!咱们..."话音未落,西南方向突然传来隐约的爆炸声。李云龙的笑容凝固了——那是铁路线的方向。
魏和尚己经抄起了枪:"团长?"
李云龙扣上军帽,所有温情瞬间褪去:"全团集合。五分钟准备。"他望向爆炸升起的烟柱,声音冷得像铁,"有人不想让咱们吃顿安生饭啊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