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梦琦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“我……一首……都是个骗子……”
“我……不是你想的那个人……”
“我只是……一个普通人……”
“一个……即将……死去的人……”
袁清晏那一句句如同淬了剧毒的、诀别般的话语,裹挟着安济坊屋顶那凛冽的寒风与漫天的碎雪,如同最锋利的冰锥,狠狠地、一片片地,凌迟着梦琦的心!
不!不——!!!
她想尖叫,想呼喊,想冲上那高高的屋顶,抓住他的手,将他从那绝望的边缘拉回来!可是……她的双腿,却像是被灌了铅般,沉重得无法移动分毫!她的喉咙,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,发不出任何声音!
她只能……眼睁睁地看着!
看着那个总是覆盖着千年寒冰、却在她面前偶尔会流露出些许温柔的男人;看着那个在她最危急的时刻、会毫不犹豫地挡在她身前的男人;看着那个……她早己在不知不觉中,将整颗心都系于其上的男人……
在对她露出一抹……比漫天风雪还要凄凉、还要绝望的苦涩笑容之后……
张开了双臂。
如同……一只折断了翅膀的、再也无法翱翔于九天之上的……孤傲雄鹰。
朝着那无边的黑暗,朝着那冰冷的、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雪地……
纵身……跃下!
“不——!!!!!!!”
一声凄厉无比、几乎要刺破整个雪夜的尖叫,终于冲破了梦琦喉咙的桎梏,带着无尽的恐惧与绝望,响彻云霄!
时间,在这一刻,仿佛彻底凝固了。
风停了,雪歇了,连远处京城那隐隐约约的喧嚣,也似乎……在瞬间,被按下了暂停键。
梦琦的整个世界,只剩下那个……从高高的屋顶之上,如同断线风筝般,急速坠落的、熟悉而又……令她心碎的身影!
她的脑海中,一片空白。所有的理智,所有的思考,都在这一刻,被那汹涌而来的、足以将她彻底淹没的巨大悲痛与绝望,冲刷得一干二净!
她只知道,她生命中……那唯一的一点光,那唯一的一点暖,那……支撑着她在这冰冷残酷的世间艰难前行的……所有意义,都随着那个身影的坠落……
彻底……熄灭了!
她不顾一切地,朝着他坠落的方向,疯了般地冲了过去!脚下的积雪湿滑泥泞,她踉踉跄跄,几次险些摔倒,却浑然不觉!她的眼中,只有那个……越来越近,也……越来越模糊的身影!
她要抓住他!她一定要抓住他!
然而……
就在她即将冲到那片空地,就在她以为自己……或许还能……看到他最后一面的刹那!
异变陡生!
一个挑着货担、行色匆匆的“路人”,不知从哪个黑暗的角落里突然冲了出来,口中似乎还含糊不清地叫嚷着什么“借过!借过!”,然后……便如同没有看到她一般,狠狠地、不偏不倚地,撞在了她的身上!
“砰——!”
巨大的冲力,让梦琦那本就因为悲伤和焦急而有些虚浮的身体,瞬间失去了平衡!她只觉得眼前一黑,天旋地转,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,重重地摔倒在了冰冷而坚硬的雪地之上!
后脑勺磕在石板上的剧痛,以及……那突如其来的撞击所带来的眩晕感,让她有那么一瞬间……失去了所有的意识!
视线……在最关键的时刻,被……阻挡了!
“不……不……”她挣扎着,想要从地上爬起来,想要……再次看清那个身影!可是……浑身都像是散了架一般,使不出力气!
不知过了多久,或许只是短短的数息,又或许……是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。
当梦琦终于用尽全身力气,从那片冰冷的雪地之上,踉踉跄跄地爬起身,再次望向袁清晏坠落的那个地点时……
她的瞳孔,骤然收缩!整个人,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般,僵立在了原地!
只见……那片原本空旷的雪地之上,此刻竟不知何时,多出了一群……穿着锦衣卫差役服饰的“官差”!他们一个个神色慌张,行色匆匆,正手忙脚乱地……从地上抬起一具……用染血的白布草草覆盖着的、“血肉模糊”的……“尸体”!
那“尸体”的形态,依稀还能辨认出是一个成年男子的轮廓。白布之下,隐隐透出大片的、刺目的暗红色血迹!空气中,似乎也弥漫开一股……令人作呕的血腥气!
“快!快!将……将大人……抬上马车!速回衙门!!”一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“官差”,压低了声音,焦急地催促着。
那些“官差”七手八脚地,将那具“尸体”抬上了一辆早己等候在路边的、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黑色马车。然后,马车便在车夫急促的鞭打声中,飞快地……消失在了茫茫的雪夜之中。
整个过程,快得不可思议,也……混乱得不可思议。仿佛……他们只是在处理一桩……再寻常不过的“意外”一般。
梦琦站在原地,任凭那冰冷的雪花,一片片地落在她的脸上,融化成冰冷的泪水,顺着她苍白的脸颊,无声地滑落。
她……她错过了……
她错过了他坠亡的……最后一刻。
她甚至……连他最后一面的模样,都未能……看清。
只看到了……那具被鲜血染红的、冰冷的……“尸体”。
这个认知,如同最沉重的铁锤,狠狠地、一下又一下地,砸在她的心上!将她那颗早己因为悲伤和绝望而脆弱不堪的心,砸得……支离破碎!体无完肤!
“袁清晏……”
她无声地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在心底呼唤着这个名字。
那个总是覆盖着千年寒冰、却在她面前偶尔会流露出些许温柔的男人……
那个在她最危急的时刻、会毫不犹豫地挡在她身前的男人……
那个……在她最无助、最彷徨之时,用一句霸道的“本官的人”,给了她莫大勇气的男人……
那个……在生命的最后一刻,还在对她说“对不起”的男人……
他……真的……就这么……走了吗?
永远地……离开了她?
一股难以言喻的、如同要将她整个人都撕裂开来的巨大悲痛,如同最凶猛的潮水般,瞬间将她彻底淹没!
她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,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渐渐远去,只剩下……那撕心裂肺的尖叫声,在脑海中,一遍又一遍地,疯狂地回响!
“不——!!!”
她再也支撑不住,身体一软,便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,朝着那片冰冷的、被鲜血(或许只是她以为的鲜血)染红的雪地……
重重地……倒了下去。
意识……在无边的黑暗与寒冷之中,渐渐……消散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