鸿胪寺那场不欢而散的“饯行宴”之后,昭阳本以为自己会被立刻送出宫,踏上那条名为“和亲”、实为“赴死”的西行之路。
然而,她又被重新关回了那个偏僻的跨院。看管比之前更加严密了数倍。院门外不仅有侍卫把守,甚至还有几个气息阴沉、一看就不好惹的内廷高手在暗处潜伏。
昭阳明白,她在宴会上那番搅动风云的举动,以及最后抛出的那块刻着“荧惑计划”的宇文瓦片,彻底触怒了某些人,也让他们对自己产生了更深的忌惮。
她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。或许是更隐秘的毒杀,或许是更残酷的折磨。
这天深夜,就在她以为今夜又将无事发生时,院门外传来了整齐划一的、甲胄摩擦的沉重脚步声。
昭阳立刻从浅眠中惊醒,坐起身,眼神警惕地望向门口。
门被从外面打开。火把的光芒刺破黑暗,映照进来。
刘公公那张涂脂抹粉、却依旧掩不住阴鸷的脸,出现在门口。他身后,跟着一队身披重甲、手持利刃的禁军卫士,杀气腾腾。
“昭阳公主,”刘公公的声音比以往更加尖利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,“太后娘娘有旨。”
他缓缓展开手中一卷明黄色的卷轴。看那材质和制式,似乎是正式的懿旨。
“奉天承运,太后诏曰:公主李昭阳,言行无状,身份存疑,恐为前朝妖孽所惑,图谋不轨。为正视听,保皇家血脉纯正,特旨,即刻带公主往椒房殿,由掌事嬷嬷验明正身,查验其身有无异状及禁忌之物。钦此。”
验明正身?
昭阳的心猛地一沉。
这借口找得冠冕堂皇,但其中的杀机,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到!
她冷冷地看着刘公公,目光落在他那双隐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上。指尖似乎还残留着若有似无的硫磺气味。又是硫磺。太后的人,似乎对这种东西情有独钟。
她又瞥了一眼那卷所谓的“懿旨”。卷轴的边缘,似乎有一个极其细微的、不易察觉的印记。那印记的形状,像是一只尖锐的鸟喙……昭阳心头一动,想起了毒经中记载的一种伪造文书的旁门左道,需要用到一种特殊的“凤喙草”汁液作为印泥,干涸后会留下类似的痕迹。
这懿旨……恐怕是假的!
或者说,是太后私下授意,借用仪仗搞出来的“假传圣旨”!
“验身?”昭阳开口,声音平静,听不出情绪,“刘公公,我一个即将远嫁和亲的公主,还需要验明什么正身?难不成,太后还怕西戎汗王收到的,是个假货?”
刘公公皮笑肉不笑:“公主说笑了。这不过是依宫中旧例,为保万全罢了。太后也是一番爱护之心。还请公主……莫要违逆,让奴婢们难做。”
他说着,朝身后的甲士使了个眼色。
甲士们立刻上前,冰冷的铁甲散发出森然寒意。
就在这时,隔壁院落里,传来一阵压抑的、撕心裂肺般的咳嗽声。是萧彻。他似乎也被这深夜的动静惊动了。
昭阳的目光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。
她看向刘公公,嘴角勾起一抹嘲讽:“既然是太后的‘爱护之心’,那我若是不从,岂非辜负了她老人家一番‘美意’?”
她慢慢站起身,理了理身上那件半新不旧的宫装。
“走吧。我也很想看看,这椒房殿里,为我准备了怎样一场……验明正身的‘好戏’。”
她没有反抗,平静地跟着甲士向外走去。
刘公公看着她顺从的背影,眼中闪过一丝疑惑,但更多的是阴冷的得意。
而昭阳的心中,却早己拉响了最高级别的警报。
椒房殿……那是皇后的正宫。在那里验身,绝不会是什么好事。硫磺……假懿旨……这背后,一定隐藏着更深的杀机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