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学典礼那天的闹钟响起时,林菲菲己经熨好了第三件衬衫。我睡眼惺忪地走进客厅,看见她正对着晨光检查一件靛蓝色衬衫的领口,灰蓝短发随意地扎成一个小揪,发梢还带着水汽。
"这件。"她头也不回地递过来,"领口绣了暗纹。"
我接过衬衫,指尖触到领口内侧细密的针脚——是朵小小的紫藤花,用同色丝线绣的,只有触摸才能发现。阳光透过纱帘照进来,给她的侧脸镀了层金边,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扇形的阴影。
"林师傅这么用心?"我凑近她耳后,嗅到淡淡的洗发水香气。
她转身把熨斗电源拔掉,紫罗兰指甲在我胸口点了点:"今天要见校长,得给双胞胎长长脸。"顿了顿,"顺便宣示主权。"
儿童房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。我们冲进去时,栗栗正试图用发胶固定棠棠的辫子,两个小姑娘的校服裙摆上沾满了亮片。地上摊着林菲菲昨晚赶制的小书包,防火布面料上绣着各自的名字——现在多了几道水彩笔的涂鸦。
"我们在装饰!"棠棠理首气壮地宣布,亚麻色辫子倔强地支棱着。
林菲菲单手叉腰,另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:"陈先生,管管你的女儿们。"
我正要把两个小捣蛋拎去洗脸,门铃突然响了。小凡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红发出现在门口,崭新的牛仔围裙上别着"家长志愿者"的胸牌:"菲菲姐,礼服做好了没?今天苏老师要穿去开学典礼。"
林菲菲转身去卧室取出一个防尘袋,里面是一件藕荷色的防火布礼服——下摆绣着星座图案,领口内衬用金线绣了全班孩子的名字。小凡接过去时手有些抖,红发少年低头看着礼服,喉结动了动却说不出话。
"检查过了,针脚没问题。"林菲菲的紫罗兰指甲轻轻拂过礼服下摆,"就是时间太赶,腰线收得不够完美。"
少年突然给了她一个结实的拥抱,红发梢蹭到她的脸颊:"菲菲姐最好了!"
"臭小子。"她笑着推开他,灰蓝短发被蹭乱了几缕,"赶紧送去,典礼前还得让苏老师试穿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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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八号楼前的梧桐树下停满了车。开学典礼的校园张灯结彩,家长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。我牵着双胞胎走在前面,她们的小皮鞋踩在落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。栗栗突然拽了拽我手指:"陈爸爸,菲菲妈妈今天特别漂亮。"
我回头看去,林菲菲正和李红梅说话,墨绿色旗袍裹着纤细的身形,灰蓝短发在阳光下泛着银光。她似乎感应到我的目光,抬头时翡翠色的眸子微微眯起,紫罗兰指甲轻轻点了点自己的领口——是在提醒我注意那朵暗绣的紫藤花。
"陈先生!"周老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老人今天穿了件挺括的深灰色中山装,老上海表擦得锃亮,"一会儿校长讲话,你带着孩子们坐第三排。"
我这才注意到老人手里攥着一份座位表,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几个位置。小凡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,红发梳得一丝不苟,牛仔围裙换成了正经的衬衫:"周爷爷连夜跟校长打的招呼,说咱们楼的孩子必须坐一起。"
典礼开始前,苏荷穿着那件防火布礼服出现在主席台上。藕荷色的面料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,下摆的星座图案随着她的走动若隐若现。台下响起一片赞叹声,小凡的红发在人群中格外醒目,少年耳尖红得发亮。
"那是菲菲妈妈做的!"栗栗突然大声宣布,引得周围家长纷纷侧目。
棠棠不甘示弱:"小凡哥哥设计的图案!"
林菲菲假装没听见,低头整理双胞胎的蝴蝶结。但我看见她翡翠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,紫罗兰指甲在棠棠的辫梢轻轻绕了一圈。
校长的讲话漫长而枯燥。阳光渐渐变得灼热,家长们开始悄悄扇风。我正要把外套脱下来给林菲菲遮阳,突然发现她靠在我肩上睡着了——昨晚赶制礼服熬到凌晨,灰蓝短发被汗水粘在颈后,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。
典礼结束时,苏荷特意走过来道谢。年轻的老师转了个圈,防火布礼服在阳光下闪闪发亮:"太合身了,就像量体定做的一样。"
"是小凡报的尺寸。"林菲菲揉了揉酸痛的后颈,"他说观察了三个月,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。"
苏荷的脸突然红了,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礼服内衬的名字绣片:"这个班的孩子...都特别可爱。"
小凡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,红发梢沾着彩带碎屑:"苏老师,下个月市里搞艺术节...我能请你当模特吗?"
周老师的拐杖突然重重敲在地上,老人板着脸打断:"先把你那幅《星空下的幼儿园》画完再说。"
回程的出租车上,双胞胎累得睡着了,小脑袋靠在一起像两朵并蒂莲。林菲菲靠在我肩头,墨绿旗袍的盘扣解开了一颗,露出锁骨下方淡粉的疤痕。我悄悄握住她的手,发现指尖有几个细小的针眼。
"疼吗?"我低声问。
她摇摇头,灰蓝短发扫过我下巴:"比当年在夜巴黎轻松多了。"
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,阳光透过玻璃在她脸上投下流动的光斑。我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针眼,想起樟木箱里那件绣着《上邪》的旗袍内衬——这么多年,她的针线总是藏着说不尽的心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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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上的十八号楼格外热闹。李红梅在活动室办了一个小型庆功宴,说是庆祝孩子们开学顺利。徐岩笨手笨脚地端着果盘,差点撞翻小凡的画架。大丫小丫追着栗栗和棠栗满屋跑,薄荷绿裙摆像西片飞舞的树叶。
"菲菲!"李红梅突然举着手机冲过来,"家长群炸锅了,都在问苏老师的礼服哪里定制的。"
林菲菲正给双胞胎剥葡萄,紫罗兰指甲沾着果汁:"非卖品。"
小凡的红发从人群里挤过来,少年手里攥着一沓名片:"菲菲姐,至少十个家长想找你做衣服!"
周老师拄着拐杖走过来,老上海表在灯光下闪闪发亮:"胡闹,菲菲的手艺是随便接单的吗?"
林菲菲突然站起身,灰蓝短发在吊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泽:"接。"她翡翠色的眸子扫过众人,"但有个条件——每件衣服的工费,捐一半给福利院的手工课。"
活动室突然安静下来。栗栗和棠棠停止了打闹,两双大眼睛眨巴着看向妈妈。小凡的红发耷拉下来,少年低头看着自己的球鞋:"菲菲姐..."
"就这么定了。"林菲菲拍拍手,"明天开始接单,每周限三件。"
王婶的收音机突然换了曲子,《茉莉花》的旋律温柔地填满了房间。李红梅抹了抹眼角,防撞围裙上沾着不知是油渍还是泪痕:"算我家两件,大丫小丫过年穿的新衣。"
我悄悄揽住林菲菲的腰,鼻尖蹭到她发间的葡萄香:"林老板,我的新衬衫排第几?"
她转身戳我胸口,紫罗兰指甲准确地点在那朵暗绣的紫藤花上:"陈先生永久VIP,插队特权。"
夜深了,十八号楼的灯光一盏盏熄灭。304室里,双胞胎的小皮鞋整齐地摆在玄关,防火布书包挂在专属挂钩上。林菲菲泡在浴缸里,灰蓝短发湿漉漉地贴在颈后,后腰的紫藤花纹浸在水中,仿佛真的在舒展枝叶。
我拿着浴巾靠在门框上,欣赏水汽中她若隐若现的轮廓:"林老板需要搓背服务吗?"
"VIP专属服务?"她仰头看我,翡翠眸子氤氲着水汽。
浴缸的水漫出来,打湿了我的靛蓝衬衫。暗绣的紫藤花沾了水,在灯光下突然变得明显起来。林菲菲的指尖抚过那朵花,紫罗兰指甲轻轻刮过我的锁骨:"下次绣个大的,在这里。"
窗外,十八号楼的玻璃幕墙映着月光,像一块巨大的琥珀包裹着所有温暖的故事。而我们的故事,正随着缝纫机的哒哒声、画笔的沙沙声和孩子们的欢笑声,继续编织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