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雨丝裹着寒气渗进殡仪馆的走廊，我裹紧身上的工作服，搓了搓冻僵的手指。走廊尽头的推车上盖着暗红绸布，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，像凝固的血液。老李把登记簿拍在我面前时，纸张边缘还沾着暗红血迹，潮湿的水汽让墨迹晕染开来："跳楼自杀，22岁，婚庆公司模特，家属要求按新娘造型入殓。"
我深吸一口气，伸手揭开绸布。浓重的血腥味混着廉价香水味扑面而来，令人作呕。少女额角开裂，灰白的脑浆混着碎发黏在青白的脸上，婚纱裙摆浸透黑褐色血渍，原本该系头纱的位置只剩下半截断裂的红头绳。她的姿态十分怪异，交叠的双手始终死死攥着裙摆，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，指缝间露出半张泛黄的照片。
用镊子小心翼翼撬开她的手指，照片上是对穿着民国婚服的男女。新娘眉眼与眼前少女七分相似，只是嘴角那道疤让笑容显得格外狰狞。背面用朱砂写着"七月七，子时，还我嫁衣"，字迹己经晕染得模糊不清，仿佛是在血水中浸泡过。照片边角磨损严重，边缘还粘着几根细小的红丝线，像是从某种布料上扯下来的。
"赶紧弄，家属半小时就到。"老李催促着关门离开，橡胶鞋底在走廊里拖出长长的声响，很快消失在转角处。整个化妆间陷入死寂，只有中央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。我打开无影灯，冷光下少女脖颈处的勒痕清晰可见——那不是跳楼造成的擦伤，倒像是被粗麻绳生生勒出的凹痕，边缘还有细小的纤维残留。
当我用棉花清理她脸上血污时，化妆刷突然被死死咬住。低头看去，少女紧闭的嘴唇不知何时张开，漆黑的血从齿缝间汩汩涌出，在台面上汇成扭曲的"还"字。我猛地抽回手，后颈却传来冰凉触感，像是有人贴在耳边吹气。
"姐姐......"沙哑女声带着哭腔，尾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，"他们抢了我的嫁衣......"推车上的遗体突然坐起，婚纱裙摆无风自动，露出小腿上密密麻麻的抓痕，每道伤口里都嵌着细碎的红布纤维，像是被人用手生生抓挠出来的。我踉跄后退撞到工具车，瓶瓶罐罐叮当作响，其中一瓶定妆喷雾滚到少女脚边。
她歪着头看向喷雾，腐烂的指尖突然变得白皙修长，轻轻拧开瓶盖。诡异的是，喷洒出的白雾在空中凝成画面：民国老宅里，穿着嫁衣的少女被几个男人按在地上，红盖头被撕扯时，她额角撞上铜盆，鲜血溅在喜字上。画面最后定格在她被吊上房梁的瞬间，脚下散落着撕碎的婚书，周围的人脸上带着冷漠又贪婪的笑。
"他们说我克夫......"少女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，整个房间的温度骤降，"可明明是他们想吞了彩礼！"她脖颈的勒痕开始渗血，腐烂的面容下隐约浮现出照片中新娘的模样。我摸到口袋里的桃木符，这是上次经历后特意从道观求来的，符纸在手中微微发烫。
桃木符贴上她额头的刹那，整间化妆室剧烈震动。不锈钢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，工具车的轮子开始不受控制地滑动。少女发出凄厉的惨叫，身体开始扭曲变形，婚纱上的血渍化作无数细小的红虫，在台面上疯狂蠕动，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。我抄起酒精喷枪，蓝色火焰喷向虫群的瞬间，听见骨骼碎裂的声响，伴随着一声绝望的哭喊："把嫁衣还我！"
烟雾散尽时，推车上的遗体恢复了平静。我强忍着恶心继续工作，用塑形蜡重塑她的面容，给空洞的眼窝安上义眼。当我给她戴上头纱时，镜中突然映出两个身影——我身后站着穿民国嫁衣的新娘，她正微笑着整理少女的发饰。新娘的嫁衣上绣着精美的并蒂莲，只是胸口处有一大片暗红的污渍，怎么看都像是血迹。
"谢谢。"镜中新娘开口，声音温柔得可怕，"终于能把这身衣服带走了。"她的身影渐渐透明，化作一缕红雾钻进少女的婚纱。门外传来脚步声时，我发现少女嘴角竟带着满足的笑意，断裂的红头绳不知何时重新系成了完美的蝴蝶结，婚纱上那些狰狞的血渍也消失不见，取而代之的是淡雅的茉莉花香。
后来我从警方那里得知，少女生前曾租穿过一件民国古董嫁衣，拍摄途中突然发疯撕毁服装，当晚就跳楼身亡。而那件嫁衣的原主人，正是民国年间被污蔑克夫、含冤而死的新娘。那件嫁衣几经流转，却总会在七月七前后引发诡异事件，穿过它的人都不得善终。
自那以后，每当给穿红嫁衣的遗体化妆，我都会在工具箱里备一块红绸。有时在寂静的深夜，能听见化妆室传来细碎的梳头声，镜子里偶尔会映出穿民国嫁衣的女子，她对着我轻轻颔首，然后消失在雾气中。而那件充满怨气的红嫁衣，最终被家属带回去和少女一起下葬，据说下葬当晚，附近的村民听到了悠扬的唢呐声和女子的笑声，首到天亮才渐渐消散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