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界·断律台。
曜冕正查阅镜辕回信,却发现那封魂信只写了一句:
“我成了书里的一页。”
曜冕手指微颤,一掌拍碎桌案:
“她居然用反写术——”
“好,好得很。”
“这次,我不再派使。”
他抬头望向神庭尽头:
“启·律神亲临。”
“我要——”
“亲手撕了那本书。”
……
而远在灰域魂火井底,苏渺正翻阅着刚刚完成装订的《众命律卷·第一章》。
下一页还未写,但她的笔,己经悬在纸上。
就在此刻——
她识海中响起一个极熟悉的声音:
“下一章,我来帮你写。”
“……把纸递给我。”
她猛然一震。
是玄痕的声音。
他,醒了。
灰域书塔,第九层禁室。
苏渺合上笔盒,手心一层冷汗。
刚刚那场“火斗”,虽说三裁三胜,结局漂亮,可她自己心里明白——那一刻她的魂识几乎烧穿,最后能赢,不是因为她比曜冕强多少,而是那一刻,有个声音,在她识海里接过了笔。
玄痕。
他没死。
更确切地说,他从来没彻底死过。
“你醒了。”
苏渺站在魂台前,声音压得极低,像是在压一段埋了许久的旧因果。
玄痕没有显形,他的声音落在她识海里,很淡,但每个字都像笔刀刻过——
“别太激动,我这副状态,撑不了太久。”
“你那本书,我看了。”
“字写得还行,就是——太急。”
苏渺抬手,笔锋在指尖转了一圈:“天压在上,我不急,等谁急?”
“这不是你当年教我的?”
玄痕轻轻叹了一声:“那也得写得住。”
“我那年,就是急,笔断了。”
苏渺没说话,魂火台静得出奇。
半晌,她忽然问:“那你现在,是回来了?”
玄痕没答,只反问了一句:“你信我吗?”
苏渺点头:“你是我启笔的人。”
玄痕沉默了几息,然后落下一句:“好。那咱们来共笔。”
——
第三日,众命台下。
副笔团全员到场,苏渺升主笔台,宣告:
“今日起,众命律卷·第二章,将由主笔、副笔共书。”
“副笔——玄痕。”
这一消息一出,整个灰域几乎炸了锅。
青珏当场蹦起来:“他不是死了吗?!”
白冥眼中浮出一丝罕见波澜:“如果是他,那就真能写完这一章。”
陆无宁则沉声问:“主笔与副笔共书,是否代表律文结构调整?”
苏渺答:“是。”
“第二章,不再是命案改写。”
“是——三律立篇。”
众人倒抽一口凉气。
三律?
那可不是随便几条规矩。
那是整部众命律卷的根。
而苏渺接下来,写下了三条律草:
其一,命权归魂,不由神授;
其二,书权共持,不设独裁;
其三,命卷公开,准众自审。
青珏:“……你这是要改整个三界写书制度?”
苏渺点头:“不然,他们凭什么动我书?”
陆无宁握紧了手里的副笔:“那我们,要从哪里开始?”
玄痕的声音这时落下,没人看到他人,但声音却穿透书塔每一层:
“先从第一条写起。”
“写一句就够了。”
苏渺与他一笔共落:
【命,非赏。】
【非赐。】
【非谁给的。】
【是你活成的。】
这一刻,《众命律卷·第二章》第一页正式落笔。
天界原根律火,微颤。
灰域书塔,晨。
苏渺坐在主笔台前,一夜未眠。
身前摊着的,是《众命律卷·第二章》的初稿草页。
昨夜,她与玄痕共笔,落下那几句破局的字——【命,非赏。非赐。】
仅此一句,灰域魂火台足足燃了半夜,连天界的天律监也震出波动。
她知道,那句话真正点燃的,不是纸,是整个三界那些“活得不像命”的人。
今日,她准备把这篇“众命三律”,正式写出来。
“今天不改命了。”
苏渺一开口,众命台下就安静下来。
“也不收案。”
“今日起,我只做一件事——”
“立律。”
她从主笔台走下,站在众命碑前,挥手扫空整面碑文。
碑面空了。
魂火微亮,字还未落,气场己凝。
青珏小声咕哝:“这是要公开立宗了?”
陆无宁神色凝重:“比立宗还重……她这是要立律体系。”
众魂聚集,无数曾申案、写命、等候的魂者们围在西周,目光纷纷聚在那空碑上。
苏渺站定,提笔。
第一笔,稳落:
【众命三律】
灰金色的字,一落即燃,碑石表面如烙印。
随后,三条律文,依次而下:
【第一律】
命权归魂,非由神授。
所谓命,由生识所写,由行因所生,非谁赏、非谁断。
【第二律】
书权共持,不设独裁。
命卷可共书、共改、共议,不设独尊律笔,凡众皆得执笔议命。
【第三律】
命卷公开,准众自审。
所写命案、所定因果,公开存证,三界众命有权查阅与申辩。
碑文落定那一瞬,全灰域地脉微震,魂火台上空浮现一道“律环”。
那是书系开始自我构筑律链体系的象征。
天界·律庭·上章台。
曜冕手中,浮着一枚残页。
那是他刚收到的三律碑拓本。
他坐在金石台阶上,脸色前所未有的沉静,指尖缓慢地一字字划着碑上的字。
“命权归魂……”
“她这是,要把命,从神的手里——抽出去。”
闻钧站在一侧,冷声道:“此为律篡。”
赤铭说得更狠:“此为法乱。”
知非却闭着眼道:“此为……魂愿所动。”
曜冕不语,只轻轻一翻手,将那枚三律拓页收入袖中,然后下令:
“准备‘天裁文战令’。”
“三日后,众命律卷正式定为‘非律伪书’。”
“任何执笔、抄录、传读、书写——一律列为律罪。”
“第一批封卷名单,开始收集。”
灰域·书塔下层。
玄痕没有显形,但声音清晰落下:“你这三条律,一旦立了,别想收回。”
苏渺一笑:“我写的,从来不是拿给他们同意的。”
“我是拿来给他们——怕的。”
青珏蹲在塔外墙头,一边啃着果子一边感慨:“她现在是真没在怕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