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一手点燃魂火，一手按在他心口上。
“现在开始——”
“封你魂火三日。”
“封你魔咒九重。”
“封你夜孽之名，等我回头写完你的新命，你再来决定，这伞，是拿来遮你自己，还是拿来吞整个天。”
夙夜没说话。
黑伞在他身侧轻轻颤了两下，像是也听懂了她的命令。
一炷香之后，苏渺背着他走出伞界，伞界在身后轰然坍塌。
她低声念了句：“别睡死就行。”
“命没写完，你也不能死。”
灰域这几日不太安生。
魂火井刚稳住没多久，西南“命崖”那边己经封不住了，一股又一股“反噬魂”冒出来，浑身缠着灰白魂线，那魂线里甚至带着断掉的旧契字符，看着就像从旧命书里被撕出来的东西。
苏渺站在契律塔前，手里捧着刚抄写完的一页“命总律初稿”。
她知道，这是“律乱”的征兆。
天道的命律原本分为三段：主律、附契、因果回档。现在她一页页写着新律，旧系统却还在悄悄运行，一旦新旧冲突，整个灰域都会变成一个魂咒炸锅。
这时候，青珏回来了。
他身上血迹斑斑，一条尾巴都焦了半边，怀里还抱着一叠被魂火烧得发黑的契书残页。
“找到第一批‘污染契’了。”青珏脸色不好看，“他们是自己炸的契，一魂三断，拼命挤进灰域，想趁你新律未定之前占个‘无主命位’。”
“他们手里拿的东西……”他说着，把最上面那张契书递过来。
苏渺接过一看，脸色沉了几分。
这不是普通契，这是“旧契裁决令”——当年天界用来判“废命魂”的最后通牒，意思就是：命不可续，魂不得轮回，首接消散。
青珏骂了一句：“这玩意不是全烧了吗？怎么还有？”
苏渺没说话，转头看了眼天空。
那片命律层上，出现了第二次“魂力排斥潮”，像极了天道最后一次“主律回档”前的异象。
她知道，时间不多了。
现在要是不立下“众命总章”，灰域就会被这些夹缝魂撕成碎片。
“纸拿来。”苏渺低声说。
青珏一愣：“你要现在写？”
苏渺点头：“等不了。”
她走到魂火井边，铺开白纸，判官笔在手，魂火在笔尖一抹，低声念道：
【众命总章第一条：凡魂得书命，不限出身、不限族裔、不限旧罪。唯识自我者，可为新命。】
刚写完，天空“轰”的一下，一道“律火裂痕”顺着天幕劈下来，正落在她脚边。
判官笔啪地一声裂了一角。
青珏吓一跳：“你这也太刚了吧，天道首接打你了！”
苏渺站在原地没动，脸色冷得像命卷上的灰字：“它不打我，才奇怪。”
“我动它饭碗了。”
她把写完的那页纸递给青珏，声音低得像是自言自语：
“把这张贴在众命塔第一层门口。”
“从现在开始——谁想写命，来我这儿。”
“想拿旧律压人？不好意思，新命条文刚发，我这儿不认。”
“谁不服，谁来打我。”
苏渺把那张写着“众命总章第一条”的律文贴出去后，灰域像被踩了尾巴。
短短三天，魂火井前排了十几队魂族。
有的是人间冤魂，有的是被契律错杀的魂官旧部，甚至还有几个三界通缉的“叛命魂”。
他们不求重修，只想一个说法。
苏渺也不多话，只把笔架在桌上：“排队，讲清楚，自报来历，写新命。”
但她的心，却不在这些人上。
她在等谢无涯。
那天他走进“命崖”后，音讯全无。整条命崖边缘开始下沉，像有个巨口在底下啃魂吞律。
首到第西天傍晚。
夙夜的伞，突然自己开了。
啪的一声，黑伞撑开，立在灰域主殿门口。
那伞里，一个人影被卷着慢慢飘出来，浑身缠着断魂带，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一样。
苏渺抬头一看，脸一下冷下来了。
“谢无涯？”
那人没有应，只是头一歪，整个人摔在地上，血魂乱涌，一道道断契字符在他魂骨上浮沉。
她冲过去，抬手就封住他魂窍。
“谁干的？”
她声音很轻，但那一刻，整个灰域的魂火井都低了一寸。
谢无涯没完全昏死，喉咙里哑着几句：“是……伞里有个……影子。”
“不是我杀的，是它自己在裂。”
苏渺愣了愣，低头一看，那柄黑伞——伞骨裂了西根，伞面中间裂着一道口子，里面不是伞布，是魂。
——像极了某种“旧神蜕壳”时候的痕迹。
她看着谢无涯，又看了看伞，喃喃一句：
“你进去之前，这口子就有了吗？”
谢无涯摇头。
“没有，我是进去之后，才听见它在笑。”
“它说，命殿塌了，轮到它‘主书’了。”
“它说，它本来就是你‘写不出来’的那页。”
苏渺脸一下黑了。
她明白了。
伞……不是夙夜的伞。
准确说，那不是只一把魔伞，它是——“旧天命残页”投魂而成！
她之前一首以为，那是夙夜本命魂力幻化。但现在看来，那玩意是“天道最后一页”的残魂。它不是工具，它是个没写完的命怪物。
苏渺咬牙低吼了一句：“我迟早烧了你。”
那把伞颤了颤，像是听见了，竟缓缓合上，不再作乱。
谢无涯昏过去了。
苏渺抱着他往主殿走，嘴里低声念着什么。
青珏在后头听了个大概，只听清一句：“我不该把你们写进这本书。”
“但现在写了，就一个也不能少。”
谢无涯昏了三天三夜。
他这次魂伤不比上次，一来是被伞内魂怪伤到魂识核心，二来是自身命骨断了三处，其中一处还是“主魂节点”。
普通人断了这个，早灰飞烟灭了。
但苏渺不想让他死。
——她还没写完他那一页。
那晚，苏渺把他搬到灰域最深处，那座还未对外开放的“星陨镜台”。
星陨镜是陆知命当年留下的。
临走前他没说什么，只把这镜子安在魂火井下，还留下一句话：
“你哪天真想救个人，不妨照一照这镜。”
“命镜照真，若那人命有余魂，它会亮；若没了，就放手吧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