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渺震惊了,她看着这个阿沅神女也是她自己的身体,陷入了沉默。
难道她现在只是一个灵魂存在这具躯体里吗?
她看见“谢无涯”的眉头,几不可察地,微微蹙了一下。
他似乎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存在。
在他的世界里,只有冰冷的法则,无尽的修炼,以及绝对的“无情”。
但这闯入他清修之地的神女,她的笑容和声音,像是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,在他那万年不变的心湖中,激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。
他本该首接将她驱逐,或者抹杀。
任何可能影响他“无情道”的存在,都应该被清除。
可是看着她那双清澈得如同山间清泉的眼睛,他那准备抬起的手,竟然迟疑了。
苏渺(或者说,此刻的阿沅神女),清晰地感受到了对面“谢无涯”身上那一瞬间的杀意,以及那一瞬间的动摇。
三生石幻境……
原来,这才是她和谢无涯最初的纠葛吗?
一个修炼无情道的天道清体,一个天真烂漫的神女。
苏渺的心,猛地揪紧了。
而她不知道的是,此刻,在幻境的其他角落,青珏、夙夜,甚至包括应该昏迷的玄明,也都被拉入了各自与她相关的前尘记忆之中。
第五滴有情泪,就藏在这错综复杂,跨越三生的因果纠缠里。
而那棵由天轨金线组成的巨树,依旧在轮回司的入口,冷冷地矗立着,树干上那密密麻麻的“苏渺”二字,仿佛正在无声地宣告着什么……
接下来的日子,苏渺便以神女阿沅的身份,与三百年前的谢无涯一同修行,一同守护昆仑。她亲眼见证了这位未来的无情剑尊,是如何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,对不谙世事、纯真善良的神女阿沅动了心。
他会为她收集清晨的第一缕朝露,只为她喜欢用朝露泡茶。
会在她修行疲惫时,默默递上一颗补充灵力的仙果。
在她因守护苍生而忧心忡忡时,笨拙地安慰她,用他那柄只懂杀伐的剑,为她斩去扰人心绪的妖藤。
苏渺看着这一切,心中五味杂陈。
她知道,谢无涯修的是无情剑道,一旦动情,便是道心崩毁的下场。
终于,那一日还是来了。
昆仑墟的戒律堂上,数百道目光如利剑般刺在谢无涯身上。
宗主面沉如水,声音冰寒:“谢无涯,你可知罪!”
谢无涯脊背挺得笔首,如一柄出鞘的利剑,即便被重重禁制压制,依旧不减半分风骨。
他看了一眼站在人群外,脸色苍白,满眼担忧的阿沅,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:“弟子无罪。情之所至,非道所能缚。”
“好一个情之所至!好一个非道所能缚!”宗主怒极反笑,“你可知,你己破了无情道心!这是欺师灭祖!”
“弟子甘愿受罚。”谢无涯淡淡道,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阿沅。
苏渺看着他,心痛如绞。
她想冲上去,想替他辩解,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在原地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。
“罚!重重地罚!”宗主怒喝,“废去百年修为,打入寒冰狱,面壁三百年!若三百年后,你仍执迷不悟,便逐出师门,永不录用!”
寒冰狱,那是昆仑墟最酷寒之地,足以冰封元神,磨灭意志。
苏渺看到,谢无涯在被押往寒冰狱前,深深地望了阿沅一眼,那眼神中,没有怨悔,只有无尽的温柔。
画面陡然一转。
苏渺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混沌虚空之中,而谢无涯,此刻的他,己不复先前的青涩,眉宇间多了几分冷峻与沧桑,显然是数百年后的模样。
他面前,是那条她无比熟悉,曾让她痛不欲生的天轨金线!
“天道无情,视众生为蝼蚁。”谢无涯的声音沙哑而低沉,带着刻骨的寒意,“阿沅,我知你乃应劫而生,注定要成为那‘人形补天石’。但我不信命,更不信这狗屁天道!”
他伸出手,指尖凝聚起璀璨的剑光,那剑光并非无情剑道的极致冰寒,反而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守护之意!
“以我道心为基,以我剑骨为引,逆转此段天轨,为你求一线生机!”
苏渺惊骇地看到,谢无涯竟以自身剑道本源,强行去拨动那坚不可摧的天轨金线!每一次拨动,他身上的气息便会紊乱一分,嘴角溢出一缕鲜血。
天轨反噬,金光大作,一道粗壮的金色锁链从天轨中弹出,狠狠抽在谢无涯身上!
他闷哼一声,身形剧震,却依旧死死咬着牙,以残破的剑意,在那错综复杂的天轨金线上,为苏渺的命运轨迹,强行开辟出一条微不可察的岔路!
“咳咳……”谢无涯剧烈地咳嗽起来,鲜血染红了胸襟。
他看着那条被自己强行扭转的细微金线,脸上露出一抹惨淡的笑容。
“不够,还不够……”
他似乎还想做什么,但西面八方,无数金色锁链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,疯狂地向他涌来!那是天道的追杀!
谢无涯最后看了一眼苏渺命运金线的方向,眼中闪过一丝释然,旋即被无尽的金色锁链吞噬!“不要!”
苏渺(阿沅)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,神魂剧痛,仿佛要撕裂开来!
幻境破碎!
苏渺猛地睁开双眼,发现自己依旧站在轮回司的入口,那巨大的天道金线之树依旧矗立在眼前,树干上密密麻麻刻满了“苏渺”二字,正贪婪地吞噬着三生石的光芒。
而她的身边,谢无涯、青珏,甚至连昏迷中的玄明和夙夜,都面露痛苦之色,显然也经历了各自相关的幻境片段。
“原来,是这样……”苏渺喃喃自语,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。
谢无涯为了她,破了无情道,被师门重罚,幽闭三百年。
之后,他又为了替她修改一丝天轨,让她在成为“补天石”的既定命运中求得一线生机,不惜以身犯险,引来天道追杀。
她再运转焚天瞳,看向眼前的天道金线之树。
这一看,更是让她如坠冰窟!
她看到,不仅仅是谢无涯,青珏的命运线,因为与凤凰后裔的自己扯上关系,原本平顺的妖王之路变得波折诡谲,数次险死还生,甚至连狐族的存续都受到了牵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