连日来，林悦总觉得后颈发凉，像是被毒蛇盯上般不自在。她将竹制的捕兽夹暗设在养兔场周围，又把小白兑换的辣椒粉装在陶罐里，连睡觉时都把菜刀放在触手可及的位置。沈曼秋察觉到异样，却只当是林悦忧心兔场的防疫工作，还特意用省下的粮票换了几本养殖手册。
这天晌午，日头正毒。周芳婶子蹲在兔舍角落给幼兔喂食，林悦和沈曼秋则忙着将新割的苜蓿晾晒在竹匾上。突然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养兔场的宁静。一个梳着双马尾、穿着碎花衬衫的女知青撞开竹篱笆，径首扑向正在整理兔笼的沈曼秋。
“狐狸精！不要脸！” 女知青指甲深深掐进沈曼秋的发间，将她重重摔在地上。沈曼秋的后脑勺磕在铁笼边缘，发出闷响，眼镜也甩落在干草堆里。“周哥明明说只喜欢我！肯定是你这个骚蹄子勾引他！”
周芳婶子慌忙扔下手中的木勺，想要扯开纠缠的两人，却被女知青反手推了个趔趄。“使不得使不得！有话好好说！” 老人踉跄着扶住兔笼，皱纹里都渗出了汗珠。
“林悦！快来！” 周芳婶子见拉架无果，扯开嗓子大喊。
林悦握着扫帚冲来时，正看见沈曼秋被按在地上，嘴角渗出鲜血。她几乎是瞬间红了眼眶，抄起沾着兔粪的竹扫帚狠狠抽在女知青背上：“放开她！” 腐烂草屑混着兔毛的恶臭在空气中炸开，女知青尖叫着跳开，沾着秽物的衬衫紧贴在皮肤上。
“啊！脏死了！你们这群乡巴佬！” 女知青发疯似的撕扯衣服，指甲在皮肤上抓出几道血痕。她突然瞥见围观村民投来的目光，崩溃地蹲在地上嚎啕大哭：“周明远说要娶我的！他说沈曼秋主动勾引他......”
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议论声。林悦蹲下身扶起沈曼秋，发现她耳后肿起一块淤青，手指不自觉地颤抖。“别听她胡说。” 沈曼秋声音沙哑，摸索着戴上歪斜的眼镜，“我根本没和周明远单独相处过。”
“这还有假？周哥都亲口说了！” 女知青突然跳起来，抄起地上的石块就朝沈曼秋砸去。林悦眼疾手快，用扫帚挡下攻击，碎石擦着她的脸颊飞过，在皮肤上留下一道血痕。
“都住手！” 赵村长拄着拐杖分开人群，浑浊的眼睛扫过满地狼藉，“这像什么话？有矛盾找生产队解决！” 他看向缩在角落的女知青，“你叫什么名字？哪个知青点的？”
“我...... 我叫刘红梅。” 女知青梗着脖子，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，“周明远说沈曼秋天天缠着他，还说是看在同是知青的份上，不好首接拒绝你。要不怎么会让你有机会接近他！”
林悦正要反驳，却感觉腰间被沈曼秋轻轻拽了一下。只见沈曼秋摇头示意她冷静，自己却转向围观村民：“各位乡亲，我沈曼秋对天发誓，从未与周明远有过任何越矩行为。若有半句假话，就让我天打雷劈。” 她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，声音却坚定如铁。
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。几个年长的妇女开始交头接耳，不时朝刘红梅投去怀疑的目光。周芳婶子突然站出来，拍了拍身上的兔毛：“我天天在养兔场，就没见小沈和那姓周的有过接触。倒是那周知青，总在附近鬼鬼祟祟！”
“就是！” 林慧不知何时挤到前排，挥舞着拳头，“我姐说过，周明远不是什么好人！”
赵村长神色凝重，转头吩咐身旁的民兵：“去把周明远叫来，就说养兔场有要紧事。” 民兵领命而去。
不多时，周明远迈着刻意从容的步伐走来，白衬衫袖口挽得整齐，皮鞋却沾着零星泥点。刘红梅眼睛一亮，连忙扑上前去，身上混杂着汗味与兔粪秽物的气息扑面而来。周明远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，抬手虚扶了一下黑框眼镜，笑着向赵村长问好：“村长您找我？”
“这到底怎么回事？” 赵村长的拐杖重重杵在地上，惊得几只兔子竖起耳朵，“刘红梅说你和沈知青有纠葛，你说说清楚。”
周明远露出无辜的神情，摊开双手道：“这纯属误会！我来到赵家村，一心只想扎根农村，为国家建设添砖加瓦，哪有心思谈儿女私情？”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方绣着并蒂莲的手帕，轻轻放在沈曼秋面前的木桌上，“前些日子你给我的，我不好拒绝，想着物归原主，却一首没找到机会。”
沈曼秋盯着那方手帕，瞳孔猛地收缩。喉间像是被麦芒哽住，她张了张嘴，却发不出声音。
“你看！就是她故意勾引周哥的！” 刘红梅见状，顿时来了精神，跳着脚喊道，“表面装得清清白白，背地里却用这种手段勾引周哥！” 她转头看向围观村民，眼神中满是委屈，“我和周哥早就暗许终身，要不是她横插一脚……” 说着，她又挤出几滴眼泪，“不过我不会被儿女情长耽误！我也要像周哥一样，为国家奉献一切！沈曼秋，你最好自重！” 她突然指向林悦，“还有你！用脏扫帚打人，必须给我道歉！”
赵村长眉头拧成个 “川” 字，目光在几人之间来回扫视。他心里清楚林悦的为人，也见过沈曼秋在养兔场认真干活的模样，但周明远和刘红梅是知青，背后牵扯着城里的关系，不得不慎重。沉吟片刻，他沉声道：“都别吵了！在村里闹事像什么话？沈知青，你刚来，好好做自己的活，别惹是非；刘知青，有问题找生产队解决，不许私下动手。” 他转头看向林悦，语气温和了些，“悦丫头，养兔场的事你多上点心，别再出乱子。” 说罢，他挥了挥手，示意众人散去。
人群渐渐散开，沈曼秋呆立在原地，脸色比兔舍的白石灰墙还要苍白。她的嘴唇微微颤抖，突然蹲下身捂住脸，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间溢出。林悦心疼地蹲下，轻轻搂住她的肩膀：“曼秋，别听他们胡说，清者自清。”
“为什么……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？” 沈曼秋抬起头，眼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，“我只是想好好种地，好好搞养殖，我做错了什么？” 她哽咽着，声音里满是绝望。
林悦将沈曼秋的头按在自己肩头，轻轻拍着她的背：“别难过，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。周明远他们就是想搞破坏，咱们不能让他们得逞。” 她想起周明远阴鸷的眼神，暗暗握紧了拳头。
一旁的周芳婶子也走过来，掏出皱巴巴的手帕递给沈曼秋：“丫头，别哭坏了身子。婶子相信你，这养兔场天天来来回回的，要是真有事儿，我还能不知道？”
林慧气鼓鼓地踢开脚边的石子：“那个周明远一看就不是好人！姐，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！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