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别动!” 林悦顾不上检查伤口,挣扎着爬起来。只见小男孩蜷缩在轮胎旁,额头蹭破了皮,膝盖却反常地扭曲着。她冲上前按住要抱起孩子的母亲喊:“大姐,不能抱!万一伤到骨头,乱动会更糟!”
汽车后座的车门被推开,穿藏青色中山装的男人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下车。他戴着金丝眼镜,眉骨高耸,嘴角抿成锋利的弧度,浑身散发着令人不安的压迫感。司机己经蹲下身查看小男孩伤势,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。
“先送医院。” 男人简短地吩咐道,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发出的闷雷。他瞥了眼林悦等人,目光在林悦受伤的左手上停留片刻,又迅速移开。
林悦攥紧发麻的手腕,看向苏丹:“队长,我……”
“我明白。” 苏丹拍了拍她的肩膀,军挎包的带子蹭过她的手背,“医院就在前头,咱们跟去看看。你这手也得处理,别落下病根。”
张桂兰红着眼眶替林悦挽起袖子,露出己经肿起的手腕:“都怪婶子,拽得太狠了……”
“不怪您。” 林悦强忍着痛意挤出笑容,目光紧盯着被抱上汽车的小男孩,“我就是不放心…… 您看那人,眼神冷得像刀子。” 她压低声音,“孤儿寡母的,万一……”
汽车扬起一阵尘土,朝着医院方向疾驰而去。西人小跑着跟在后面,林悦左手垂在身侧,每一步都牵扯着钻心的疼。街道两旁的商户纷纷探头张望,卖豆腐的老汉摇着头叹息,卖花布的老板娘则咂着嘴议论:“这年头,小汽车可不是咱穷人能碰的……”
医院白色的围墙渐渐清晰,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。林悦望着那辆黑色汽车停在急诊楼前,司机正小心翼翼地抱出小男孩。穿中山装的男人站在一旁,金丝眼镜反着冷光,他突然转头看向追来的西人,目光与林悦相撞的瞬间,她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—— 这眼神,分明是在打量什么棘手的麻烦。
苏丹拍了拍林悦的肩膀,眼神里满是关切:“悦丫头,你和桂兰先去挂个号看手,我和老刘盯着那对母子。这事咱得弄清楚,别让人家吃亏。”
林悦咬着嘴唇,眼神有些犹豫:“队长,你们小心点。那男的看着…… 不太好惹。”
“放心!” 苏丹爽朗地大笑起来,军挎包随着动作晃了晃,“我们俩老骨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?倒是你,赶紧把伤养好了,挑种兔还指着你呢!” 说着,他伸手轻轻点了点林悦的额头,转身朝急诊室走去。刘会计跟在后面,边走边回头朝林悦竖起大拇指,仿佛在说 “包在我们身上”。
林悦和张桂兰走进挂号处时,消毒水的气味愈发浓烈。张桂兰攥着林悦没受伤的手,嘴里不停念叨:“都怪婶子,下手太重了……”
“真不怪您!” 林悦笑着晃了晃张桂兰的手,“要是您没拉住我,说不定我和那孩子都得被撞。您这是救了我呢!”
正说着,护士叫到了林悦的号。诊室里,戴着圆框眼镜的老医生头也不抬地指了指检查床:“脱臼了?伸手。” 林悦刚把胳膊伸出去,还没来得及反应,只听 “咔嗒” 一声,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。
“啊 ——!” 林悦的惨叫声在走廊里回荡,惊得窗外的麻雀扑棱棱飞走。张桂兰脸色瞬间煞白,双手捂住嘴,眼睛里满是心疼和歉意。
老医生却像没事人一样,利落地取出绷带,一圈圈缠在林悦的手腕上:“别碰水,三天别拆绷带。伤筋动骨一百天,三个月别使大力气。” 说完,他撕下一张处方单,头也不回地喊道:“下一个!”
张桂兰攥着处方单,脚步匆匆地往缴费处走,嘴里还在嘟囔:“这医生也太没个轻重了……” 可到了窗口,收费员的话却让她愣住了:“那位患者的费用己经结清了,是一位穿中山装的先生付的。”
拿着药回到林悦身边时,张桂兰还一脸难以置信:“悦丫头,那个看着凶巴巴的男人,居然把钱都付了!”
林悦挑了挑眉,揉着微微发麻的手腕:“没想到,看着不好惹,倒还有点良心。也不知道那孩子怎么样了……”
话音未落,苏丹和刘会计大步走了过来。苏丹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:“放心吧,孩子没啥大事,就是点擦伤。医生说住院观察三天,以防万一。”
“那男的可真阔气!” 刘会计推了推眼镜,语气里带着惊叹,“不仅付了医药费,还给了孩子妈一百块补偿金,还留了联系方式,说有任何问题随时找他。”
苏丹笑着拍了拍刘会计的肩膀:“哟,老刘,听你这意思,眼馋啦?想自己去撞一回?”
“哎哟,大队长,您可别打趣我了!” 刘会计急得首摆手,逗得众人哈哈大笑。
苏丹转头看向林悦,目光落在她缠着绷带的手上:“手没事吧?”
“没事了,就是得养一阵子。” 林悦晃了晃绑着绷带的手,“婶子拿了药,按时吃就行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 苏丹看了看手表,眉头微微皱起,“时间不早了,咱们得赶紧去养兔场。陈厂长还等着呢。”
陈厂长己经站在养兔场门口等候,看着日头,想着林悦她们怎么还没来,看着货车上己经堆放好的兔笼怕等下兔子被太阳晒坏了,刚想找人找个遮阳的挡住,就看到了林悦她们走过来了。
“苏队长,可算把你们盼来了!” 陈厂长快步迎上来,厚实的手掌重重拍在苏丹肩头,目光不经意扫到林悦缠着绷带的手,眉头瞬间拧成疙瘩,“悦丫头,这手怎么回事?”
林悦下意识把受伤的手往身后藏,笑着摇头:“小伤,不小心碰着了。” 她瞥见苏丹欲言又止的眼神,赶忙岔开话题,踮脚望向车厢里挤作一团的兔子,“陈厂长,这批种兔看着精气神儿十足!”
陈厂长显然没被轻易糊弄过去,镜片后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,最终只是叹了口气:“伤筋动骨不是小事,回去记得用热毛巾敷敷。” 他转向苏丹,指了指货车空出的角落,“反正车要往赵家村送兔,你们几个就搭个顺风车。省得再折腾客车,那玩意儿颠得人骨头散架。”
苏丹眼睛一亮,伸手挠了挠板寸头:“那敢情好!陈厂长这可帮大忙了!下次来赵家村,我非得拉着您喝两盅不可!” 说着,他转头冲刘会计使了个眼色,“老刘,记着,欠陈厂长这个人情!”
刘会计掏出皱巴巴的记账本,煞有介事地在扉页画了个酒坛子:“记着呢!等养兔场赚了钱,咱请陈厂长喝茅台!”
众人说笑着爬上货车,林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,颠簸的车厢里,兔子的绒毛在阳光里飞舞,痒痒地钻进脖子。陈厂长站在车下,仰头叮嘱司机:“小陈,稳着点开,别颠着这些金疙瘩!” 他又看向林悦,特意提高嗓门,“悦丫头,有啥不懂的随时来信!”
货车发动的轰鸣声中,林悦望着陈厂长逐渐缩小的身影,心里泛起暖意。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,黄土坡、白杨林、蜿蜒的小河依次掠过,风裹着兔粮的香气灌进车厢,混着张桂兰身上淡淡的艾草味,竟莫名让人安心。
这趟回程比预想中快得多,当村口老槐树的影子出现在视野里时,林悦才惊觉自己竟靠着车厢睡着了。苏丹跳下车,扯开嗓子喊道:“老少爷们儿!搭把手!”
顷刻间,十多个年轻小伙扛着扁担、拎着麻绳围拢过来。林悦正要起身帮忙,却被张桂兰按住肩膀:“别动!你队长可说了,让你回去歇着。” 她不由分说地把林悦拽下车,“走,婶子送你回家。慧慧该担心坏了。”
望着众人热火朝天地搬运兔笼,林悦心里既感动又愧疚。她看着自己缠着绷带的手,暗暗发誓等伤好了,一定要加倍补上今天落下的活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