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张婶，对不住！我今早实在起晚了，您和村长跑两趟都扑空，下次绝对不会了！”
“傻丫头，说什么对不住！” 张桂兰拍了拍她手背，“昨儿在山上累了一天，多睡会儿也是应该的。” 她指向堆在一旁的兔笼，竹条交错间透着精巧，“你瞧瞧，这都是几个老姐妹编的，可还合心意？”
林悦蹲下身子仔细查看，笼眼大小刚好能卡住兔子的小脑袋，竹篾连接处用麻绳缠得紧实。“编得太好了！婶子们的手艺真是没得说！” 她起身时险些碰倒身旁的竹筐，“这兔笼通风又结实，兔子住着肯定舒坦。”
远处传来小队长们的吆喝声，三小队队长老周正站在木架上调整横梁，五小队几个壮劳力抬着石板往水渠方向走去。大队长苏丹叉着腰巡视全场，赵村长蹲在地上用树枝画着草图，不时抬头和工人比划。林悦望着井然有序的施工现场，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。
“既然大伙儿都在点儿上，我也不能闲着。” 林悦从竹堆里抽出几根篾条，在矮板凳上坐下。邻座的王婶立刻递来一把剪刀：“悦丫头，这竹篾得削薄些。”
“好嘞！” 林悦学着婶子们的手法，将竹条夹在膝头，小刀贴着竹面削出薄薄的篾片。张桂兰挨着她坐下，手里的动作不停：“说真的，多亏你想出养兔场这主意。等棚子搭好，往后村里人就能多个进项。”
林悦手上一顿，竹屑簌簌落在脚边：“都是大伙儿齐心协力，我一个人哪成？” 她压低声音，“就是人手安排上，我还拿不准。这养兔子看着简单，实则琐碎，喂食、清粪、防病，一样都马虎不得。”
“打算要几个人？” 张桂兰停下编织，篾条在指间晃出虚影。
“我肯定得守在这儿，再找个帮手。” 林悦掰着手指盘算，“每天得有人上山割草，清理兔舍，观察兔子的状态。尤其是卫生，兔子娇贵，一个地方不干净，病起来就是一大片。”
“打草的事儿你别操心！” 张桂兰将篾条重重拍在膝头，惊飞了不远处觅食的麻雀，“村里娃子多的是，打猪草顺带打些兔草，既赚工分又不耽误正事儿。” 她突然凑近，身上带着柴火烟熏的味道，“还有你说的沼气池，听着就不是轻省活儿。回头让村长挑个手脚麻利的婶子帮你，可别被人拿了乔！你才是主事的，别让人欺负了去。”
林悦正要开口，张桂兰却突然拽着她往角落走。妇女主任警惕地瞥了眼远处的村长和大队长，压低声音：“悦丫头，要是他们为难你，尽管和婶子说。别看我只是个妇女主任，在公社多少能说上话。”
温热的感动涌上眼眶，林悦使劲儿点头：“我记下了，张婶。往后遇到难处，一定第一时间找您。”
两人回到编织区时，几个婶子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。“听说村尾李寡妇家又借粮了？” 刘婶的声音压得很低，“孤儿寡母的，日子实在难。”
“可不是嘛！” 王婶叹了口气，篾条在指间打了个结，“去年地蛋收成看着好，可缴完公粮剩不了多少。今年还没开种，不少人家都揭不开锅了。”
林悦心头一紧：“不是说地蛋比稻子收成好吗？”
“好是好，可也架不住天灾人祸。” 刘婶用袖口擦了把汗，“去年夏天一场雹子，三队的玉米地全毁了。再说这稻子和地蛋，能收多少？”
张桂兰重重叹了口气：“盼着今年能有个丰收年吧，不然……” 她没说完的话被山风卷走，落在未完工的兔棚上。
林悦望着远处贫瘠的土地，耳边回响起婶子们的叹息。她记得书上说，杂交水稻 76 年己在越省推广，可这里首到 87 年才有消息。如今地里种的，还是祖辈传下来的老种子。
“小白，有没有高产种子？” 她下意识在心里呼唤，却突然反应过来小白还在升级。
林悦正攥着竹篾出神，远处突然传来刘会计沙哑的吆喝声，混着铁皮喇叭的电流杂音在山谷间回荡：“下工啦！都抓紧回家吃饭，吃饱了下午接着干！” 此起彼伏的应和声中，扛着工具的村民们三三两两地从兔棚工地散开，草鞋踩过碎石路，扬起阵阵黄尘。
“悦丫头，快回吧！” 张桂兰将最后一个编好的兔笼摞进竹筐，“慧慧那孩子准是在家等着呢。” 她伸手替林悦拍掉肩头的竹屑，“下午开工前我顺道去你家，咱们再合计合计兔场的事儿。”
林悦应了声，抱着几捆备用竹篾往家走。山风卷着槐花的甜香掠过发梢，却吹不散她眉间的愁绪。路过村口老槐树时，正撞见李寡妇背着竹篓往回走，篓里装着少得可怜的野菜，枯黄的菜叶蔫头耷脑地垂着。两人目光交汇，李寡妇勉强扯出个笑，脸上的憔悴让林悦喉咙发紧。
推开家门，热腾腾的蒸汽裹着玉米面糊糊的香气扑面而来。林慧正踮着脚往碗里撒盐，听见动静立刻转身，辫子梢还沾着灶灰：“姐！饭好了！今天煮了红薯干，还有野菜团子！” 她掀开锅盖，露出几个拳头大的野菜团子，黑绿色的菜渣里零星掺着玉米面。
林悦望着空荡荡的饭桌，喉咙突然发涩。自从父母离世，哥哥就外出打工了，她和林慧相依为命，能填饱肚子己是不易，更别提见荤腥了。想起早上在工地听婶子们说的借粮事儿，再看看妹妹清瘦的脸颊，眼眶不由得发热。
“慧慧，过来。” 林悦拉着妹妹在灶台边坐下，仔细擦掉她脸上的灰，“等过两天和大队长去买种兔，姐也抱几只回来养。再买两只鸡崽子，等它们长大了，天天给你煮鸡蛋吃。”
林慧眼睛亮得惊人，却又懂事地摇头：“姐，买兔子和鸡崽要花钱，咱们……”
“傻丫头，这是正经事儿！” 林悦捏了捏她的小脸，“兔子繁殖快，养大了能卖钱；鸡下的蛋既能补身子，多余的还能换粮。等养兔场走上正轨，日子肯定越过越好。” 她望向窗外，夕阳将天边染成橘红色，“到时候不光咱们家，还要带着村里人一起过上好日子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