姻缘阁的月光混着桂花酒的香气，沈云瑶蹲在廊下，看着红线翁抱着酒坛打盹，牵缘铃歪歪斜斜地挂在拐杖上，发出细碎的响声。她伸手替老人盖好披风，却见酒坛滚落在地，一张泛黄的卷轴从袖中滑出。
“这是……”她拾起卷轴，展开的瞬间，瞳孔骤缩。上面画着的，竟是萧承煜跪坐在血泊中的模样，他的青霄剑断成两截，身边躺着气息微弱的自己，背景是熊熊燃烧的郡王府——那是首世情劫的终章。
卷轴角落的批注让她 breath 一滞：「萧仙君以元神为引，逆改天命，强行续云瑶姑娘灵魄，致仙基受损，需历七世情劫方能修复。」
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，沈云瑶想起首世临终前，他眼中的恐惧与坚定，想起每一世他挡在自己身前的模样，终于明白为何他总是伤痕累累，为何红线翁说“七世情劫缺一不可”。
“原来……我才是你的劫数。”她低语，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，滴在卷轴上晕开墨痕。画面中，他的嘴角还带着血迹，却仍用指尖替她拭去眼泪，那动作与今世如出一辙。
“云瑶？”熟悉的声音惊破夜色。沈云瑶慌忙擦泪，却被萧承煜握住手腕。他看着她通红的眼圈，眼神瞬间暗了下来，伸手抚过她的睫毛：“谁欺负你了？”
“没……没有。”她别过脸，想藏起卷轴，却被他一眼识破。他的脸色在看清画面时骤然发白，喉结滚动，半晌才哑声说：“这是……”
“为什么不告诉我？”她抬头看他，眼中满是痛楚，“为什么要独自承担这些？”
萧承煜叹气，伸手将她拥入怀中。他的心跳声沉稳有力，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：“怕你自责，怕你难过。”
“可我更怕失去你！”她攥紧他的衣襟，“你总说护着我，却忘了我也想护着你。阿煜，我们是共生的，对吗？”
这句话像把钥匙，打开了他心中的枷锁。他想起秘窟里的命运镜，想起魔界秘宝的共鸣，终于点头，从袖中取出枚晶莹的碎片——那是他碎裂的仙骨，每一世都会重生，却永远带着裂痕。
“五百年前，我眼睁睁看着云灵灰飞烟灭。”他低语，“那种痛，比剜去仙骨还要难受。所以当我在首世遇见你时，便发誓再也不会让你消失，哪怕……”
“哪怕赔上自己的仙途。”沈云瑶接过话，眼泪再次决堤，“你这个傻子，你以为没有你，我会开心吗？”
萧承煜看着她眼中的泪光，忽然想起每一世她为他流的泪——首世的血泪、二世的狐泪、三世的药泪、西世的墨泪、五世的精血泪，原来她早己用无数种方式，向他诉说着心意。
“以后不会了。”他轻声说，指尖凝聚微光替她抹去泪痕，“从今天起，我们不再隐瞒，不再独自承担。你是我的光，我亦是你的盾。”
沈云瑶抬头，看见他眼中的坦诚，忽然想起西世时他偷偷帮她抄书的模样，想起五世时他染血的剑眉。她伸手触碰他的眉峰，那里还留着淡淡的疤痕，是为她挡剑的印记。
“阿煜，”她轻声说，“让我看看你的过去，好吗？”
萧承煜一愣，随即点头。他握住她的手，将额头与她相抵，神识渐渐交融。沈云瑶感觉自己坠入一片星空，无数记忆碎片扑面而来——
五百年前的青霄殿，他抱着云灵的尸体跪在月老祠前，红线翁摇头叹息；首世的郡王府大火，他用仙力护住她的灵魄，自己却被天雷击碎仙骨；二世的竹林，他偷偷研习灵族仙术，指尖总是沾着桂花香；三世的药庐，他深夜替她试药，却在她醒来时谎称“顺路经过”；西世的青霄殿，他望着她偷学控云术的背影，嘴角扬起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笑；五世的魔界，他为她祭出青霄剑，剑眉染血却仍护着她后退……
“原来每一世，你都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受伤。”她哽咽着，将脸埋进他怀里，“以后换我来守护你，好不好？”
萧承煜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融化，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，轻声说：“好。从今天起，我们互为铠甲，互为软肋。”
远处传来红线翁的鼾声，二人这才想起还在姻缘阁的廊下。沈云瑶看着地上的卷轴，忽然伸手将它折成纸船，轻轻放入流经阁底的银河：“过去的就让它过去，我们还有两世的光阴，足够重新书写未来。”
萧承煜看着纸船载着月光远去，忽然轻笑出声。他揽住她的腰，指向银河尽头的璀璨星群：“你看，那是我们的红线在发光。”
沈云瑶顺着他的指尖望去，只见无数红线交织成网，每一根都连接着相爱的灵魂。而他们的红线，比任何一根都要明亮，都要坚韧，穿过五百年的时光，穿过七世的轮回，最终在彼此眼中找到了归宿。
“阿煜，”她忽然想起什么，破涕为笑，“红线翁说剩下两世只剩甜了，你说会有多甜？”
“比你的桂花糖糕甜三倍。”他认真地说，“比醉仙居的桃花醉甜五倍。”
“那我要提前预订！”她晃着他的手腕，“下一世我要做你的新娘，穿最漂亮的婚服，在月老和众仙的见证下，牵紧你的手。”
“好。”他应着，指尖抚过她的唇畔，“我会用七世的运气，换一场与你的永恒婚礼。”
银河的水轻轻流淌，将二人的倒影揉成一片。沈云瑶靠在萧承煜怀里，听着他的心跳与银河的潮汐共鸣，忽然觉得，就算曾经的记忆满是伤痕，此刻的温暖也足以将它们全部治愈。
因为她知道，在余下的时光里，无论遇到什么，他们都将携手面对，用爱将劫数酿成蜜糖，用羁绊书写属于他们的，永不褪色的传奇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