诊室里陷入一阵沉重的静默。
“手术最快什么时候能安排?”秦泽的声音打破了沉默。
陆杰放下钢笔,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:“如果确定要做,我们需要组建一个专家团队。”
他的目光扫过CT片上那团阴影,“大概三到五天,我会亲自通知您。”
“秦先生,您可以先提前准备,比如身份证件以及做手术的一些安排。”
“那就麻烦陆医生跟医院说一下吧,我同意手术。”秦泽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。
陆杰从旁边拿过一张手术风险告知书。
他抬起眼,镜片后目光带着职业性的关切:“秦先生,我必须再次强调...”
他喉结滚动了一下,“这个手术,风险系数...”
“我明白...”秦泽语气显得颇为平静,“不就是死么。”
窗外阳光忽然被云层遮住,诊室里阴影骤然加深。
陆杰怔住了——他见过太多面对死亡的患者,有歇斯底里,有崩溃大哭,却从未见过这样平静的,仿佛他们在讨论明天早餐吃什么一样。
“秦先生,请您放心,手术并不一定会失败,我们会尽量争取最大的机会。”陆杰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,像是在安抚,又像是在承诺。
“谢谢你,陆医生。”秦泽扯了扯嘴角。
陆杰将手术同意书递给秦泽:“如果秦先生没什么问题的话,可以先签个字,我马上跟医院方面安排。”
“好!”秦泽接过笔,快速写上自己的名字。
忽然他像想到了什么一样,突然开口:“对了陆医生,能否帮我一个忙?”
“秦先生您请说。”陆杰推了推眼镜。
“你认识红十字会的人吗?”秦泽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。
陆杰微微一愕,他想了想说道:“我自己倒是不认识,但是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下,正好我有朋友跟那边有一些关系。”
“秦先生,您问这个干什么...难...难道你想...”他缓缓抬头,镜片后的眼睛渐渐睁大。
秦泽现在身患绝症,又联系红十字会,他想干什么不言而喻。
“要是我真的死了,我希望我的遗体可以捐献出去。”秦泽望向窗外,阳光在他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
“老秦!你他妈说什么呢?!”陶博猛地站起来,椅子翻倒在地发出巨响,“你还没死呢!!”
他一把揪住秦泽的衣领,却在看清好友眼神的瞬间松开了手——那双眼睛里,竟带着释然的笑意。
陆杰缓缓起身,白大褂下摆在微微颤抖,他的眼中被敬重之意填满。
在医院里面过世的人很多,但愿意将自己遗体捐献的人太少了。
“秦先生!您...”他伸出双手紧紧握住秦泽的手,“我实在没想到,您会如此无私,要是您真的愿意捐献遗体,您知道这能挽救多少生命吗?”
一具完好的遗体,可以帮助太多太多的人了。
那些失明的人可以重见光明,得尿毒症的人可以摆脱病痛的折磨,得心脏病的人可以恢复如初...
“您实在是太伟大了!请接受我的敬意!”陆杰对着秦泽微微弯下身子。
秦泽急忙将陆杰扶了起来:“陆医生,你不必如此,这是我自己的选择。”
他转向好友,嘴角挂着那个陶博熟悉的笑:“如果我死,可以换来其他人的健康,那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,你们说呢?”
空气顿时凝固。
“老秦,你...”陶博还想说些什么,但被秦泽首接打断。
“陶博,这是我自己的选择。”
陶博将手放在秦泽肩膀上,重重叹息一声,“如果真有那么一天,帮我跟我爷爷说一声对不起,但我觉得爷爷应该会理解我的。”
陆杰摘下眼镜,用力抹了把脸。
当他重新戴上眼镜时,镜片后的目光变得无比坚定:“秦先生,我以我的人品发誓,我会尽自己最大全力救治你!”
“能让你这样人品贵重的人活着,意义同样重大!”
“好,”秦泽回答有些力不从心,“谢谢。”
两人离开后,陆杰独自一人站在原地,他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他们离去的门口,仿佛那里还残留着他们的身影。
他内心被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彻底震撼住了,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,久久不能平息。
良久,陆杰才缓缓地收回目光,他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动,从口袋里掏出手机,拨通了一个电话。
“喂?小怡吗?你之前说你在红十字会有朋友是吧?有件事情我想拜托一下你...”
······
瑞康医院门口。
一个头上缠着纱布的熊猫眼西处探头张望着。
方晨枫收到消息,说秦泽来瑞康医院了,于是他便按照计划过来找他。
正准备进医院,他就看到秦泽和陶博从里面走出去。
方晨枫吓了一跳,急忙躲在一个垃圾桶的后面。
还好两人之间距离比较远,秦泽并没有发现他,方晨枫顿时松了一口气。
方晨枫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冷笑,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,再次确认秦泽动向。
秦泽正站在医院门口,和陶博说着什么。
“等着吧,秦泽!今天的事情发生之后,苏汐就会彻底对你死心,你们两个以后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!”
方晨枫笑容更加阴冷了。
他从兜里掏出手机,深吸一口气,调整了一下情绪,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焦急的表情,然后拨通了电话。
“汐汐姐!我看到秦哥了!”
手机里面立马传出苏汐着急的声音,像一阵急促鼓点:“你在哪里看到的?确定是他吗?”
“没错!肯定是秦哥,我现在在瑞康医院门口,你快过来吧!我先去跟秦哥解释一下,你快过来吧!”
“好!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让他走!我马上过来!最多十分钟!”苏汐急忙挂断电话。
方晨枫将手机收起,眼睛看着秦泽的方向眯了起来,随后朝着他走了过去。
“老秦!我肚子忽然有点痛,要不你等等我,我去里面上个厕所!”陶博捂着肚子,脸上露出痛苦表情,看向秦泽。
秦泽指了指旁边花坛那边:“行,你去吧,我在旁边那休息会。”
“好嘞!马上就好!”说完陶博就飞快走进医院。
秦泽走到花坛旁边公共座椅上坐了下来。
刚坐下,就看到一个熟悉人影走到了面前。
一抬头,秦泽就看到了方晨枫布满伤痕的脑袋。
“秦...秦哥!”方晨枫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僵硬笑容。
秦泽眉头一皱,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方晨枫,不明白方晨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。
“你怎么在这里?!”
“秦哥!我是特意来找你的解释跟汐汐姐的事情的...”
秦泽环顾了一下西周,冷冷的瞥了他一眼:“苏汐不在这里,你装你妈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