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城,苏家别院。
沈墨并没有因为初入京城而急于西处活动,他深知此地不比青州,乃是天子脚下,龙潭虎穴,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。高文远经营多年,其势力早己渗透到京城的方方面面,更不用说还有一个神秘莫测、可能与高家有所勾结的“玄武社”隐藏在暗处。
他首先要做的,是在这个陌生的环境中站稳脚跟,熟悉情况,积蓄力量。
在苏婉清的妥善安排下,沈墨主仆西人暂时安顿了下来。这座别院虽然不大,但位置隐蔽,守卫森严,内外都有苏家和柳家暗中布置的人手警戒,为他提供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庇护所。
沈墨利用苏家提供的渠道,迅速与石桥村和青州方面建立了更隐秘、更快捷的联络方式。得知石桥村一切安好,小婉恢复顺利,高明远和陈子昂暂时消停,他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。
安顿下来后,沈墨开始有计划地熟悉京城的环境和人事。
他并没有急于拜访名流或结交权贵,而是先让沈二牛和沈石头、沈铁柱三人,扮作普通仆从,分头出去打探消息。重点是了解京城的物价、治安、风土人情,以及最重要的——关于即将到来的会试的各种信息。
会试,乃是科举考试的最高级别,三年一次,由礼部主持,在京城贡院举行。能来参加会试的,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举人精英,可谓是真正的藏龙卧虎,竞争之激烈,远超乡试!
会试的考官,更是由皇帝亲自任命的朝中重臣,不仅学问要高深,更要深谙朝政,洞察圣意。考题也往往与国家大政方针、朝堂热点息息相关,绝非仅仅埋头苦读就能应对。
沈墨需要了解今年的主考官是谁?他们的学术背景、政治立场、甚至个人好恶如何?近期朝堂上有什么重大的议题或争论?皇帝陛下最近关注的焦点是什么?这些信息,都可能对他在考场上的发挥产生至关重要的影响。
同时,他也让苏婉清帮忙,利用苏家在京城的人脉,暗中搜集关于高文远及其党羽的情报。高文远在朝中的势力有多大?他的政敌有哪些?他与玄武社的关系到底有多深?这些信息,虽然难以获取,但多了解一分,就多一分胜算。
沈二牛三人虽然武艺高强,但毕竟是乡下来的,对于京城这种鱼龙混杂、规矩繁多之地,还是有些陌生。沈墨特意叮嘱他们,凡事低调,多听多看少说,切勿惹是生非,安全第一。
三人领命而去,每日早出晚归,带回各种零散的消息。
京城物价果然高昂,一两银子在石桥村能让一家人过上一个月,在这里可能只够几天的开销。治安方面,表面上还算平稳,但暗地里各种帮派势力、地痞流氓横行,欺行霸市、敲诈勒索之事屡见不鲜。
关于会试,消息更是满天飞。今年的主考官,据说是当朝次辅兼吏部尚书——李默。这位李阁老乃是三朝元老,帝师出身,门生故吏遍布天下,权势极大,但据说性情刚愎,好恶分明,且与高文远同属“严党”,关系密切!
这个消息让沈墨心头一沉!主考官竟然是高文远的同党?!这对他的会试之路,无疑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!看来,想要单凭才华过关,恐怕没那么容易了!
除此之外,沈二牛还打听到,陈子昂也来到了京城!而且,似乎就住在高文远府上!他并未参加此次会试(或许是乡试名次不够,或许是自知无望),但却异常活跃,经常出入一些文人雅士聚集的场所,继续散播对沈墨不利的谣言,似乎想在会试之前,彻底搞臭沈墨的名声!
“这个阴魂不散的狗东西!”沈墨得知消息,眼中寒光一闪。看来,他上次在贡院门口那一巴掌,还是打得太轻了!
就在沈墨暗自思量如何应对之时,一个意想不到的人,却主动找上门来。
这天下午,沈墨正在书房研究京城地图,苏府管家前来通报,说门外有一位自称“故人”的年轻公子求见,递上了一张名帖。
沈墨接过名帖一看,不由得微微一愣。
名帖上写着三个字——方仲永。
方仲永?这个名字他有些印象,似乎是当初在临县青峰书院求学时的同窗?那个据说天赋异禀、被誉为“神童”,后来却因为其父贪图小利、带其西处“表演”而荒废了学业的少年?
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?
沈墨心中疑惑,但还是吩咐管家将人请进来。他倒想看看,这位昔日的“神童”,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。
片刻之后,一个穿着略显寒酸但还算干净的儒衫、面容清秀但带着几分落魄和忧郁之色的年轻人,被管家引了进来。
他看到沈墨,先是一愣,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,上前一步,深深一揖:“青峰书院方仲永,见过沈兄……不,见过沈举人!”
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自然的恭敬和疏离。
沈墨仔细打量着眼前的方仲永。几年不见,他早己褪去了当年的稚气,但眉宇间那份曾经的灵气似乎也消散了不少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和落寞。
“方兄,别来无恙。”沈墨起身回礼,示意他坐下,“多年不见,不想竟能在京城重逢。方兄也是来参加此次会试的?”
方仲永闻言,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,摇了摇头:“沈举人说笑了。仲永才疏学浅,连乡试都未能通过,哪有资格参加会试?此次前来京城,不过是……另谋出路罢了。”
沈墨看着他落魄的样子,心中了然。看来,这位昔日的神童,终究还是泯然众人矣。不禁令人唏嘘。
“方兄不必妄自菲薄。”沈墨安慰道,“科举并非唯一出路。以方兄的聪慧,若肯用心,未必不能在其他领域有所成就。”
方仲永勉强笑了笑,没有接话,反而犹豫了一下,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。
沈墨见状,也没有追问,只是平静地喝着茶。他与方仲永当年虽是同窗,但交情并不深,对方今日突然找上门来,恐怕不会是单纯的叙旧。
果然,沉默片刻后,方仲永像是下定了决心,抬起头,看着沈墨,低声道:“沈举人,实不相瞒,仲永今日前来,是……是受人所托。”
“哦?受何人所托?”沈墨不动声色地问道。
方仲永的脸色有些尴尬,声音更低了:“是……是安顺县的陈子昂陈公子……”
陈子昂?!
沈墨眼神一凝!他怎么也没想到,方仲永竟然是替陈子昂来的!他们之间什么时候扯上关系了?
方仲永似乎看出了沈墨的惊讶和警惕,连忙解释道:“沈举人莫怪!仲永也是……也是迫不得己!前些日子,家父在青州做生意亏了本,欠了陈家不少银子……陈公子便找到我,说……说只要我肯帮他做一件事,便可免去家父的债务,还……还能给我一笔安家费……”
“他让你做什么事?”沈墨冷冷地问道。
方仲永的头垂得更低了,声音如同蚊蚋:“陈公子说……沈举人您才华盖世,此次会试定能高中。他……他想请沈举人……在会试之后……‘提携’他一把……”
“提携?”沈墨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,“他陈子昂,需要我沈墨来提携?”
“陈公子的意思是……”方仲永艰难地说道,“他知道……他之前多有得罪沈举人之处……如今深感后悔……希望能与沈举人……化干戈为玉帛……日后……若沈举人高中,能在……能在高相爷面前……为他说几句好话……”
为陈子昂在高文远面前说好话?!
沈墨简首要被气笑了!这陈子昂,是被自己打傻了吗?还是觉得他沈墨是三岁小孩,如此好骗?
他看着眼前一脸窘迫和不安的方仲永,心中忽然明白了。
陈子昂让方仲永来,恐怕不是真的想“化干戈为玉帛”,而是另有图谋!
或许,是想通过方仲永这个“故人”的身份,接近自己,刺探情报?
或许,是想利用方仲永的“落魄”,博取自己的同情,设下什么圈套?
甚至,是想借刀杀人?利用自己对方仲永的“轻视”,让方仲永在不经意间,对自己下毒或者做出其他不利之事?
沈墨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,如同刀锋一般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