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禁城的知了在槐树上叫得正欢，沈知意蹲在储秀宫墙角，看三花野猫用尾巴尖卷着片薄荷叶，在阳光下晃出细碎的光斑。她手里攥着支用蜂蜜和薄荷汁冻成的“提神棒”，糖霜表面还粘着几粒桂花，远远就能闻到清新的香气。
“姐姐，东边第三个宫女在揉眼睛。”六皇子拽了拽她的衣袖，指尖在掌心画出钟表的形状，“巳时三刻，正是困乏的时候。”
学者综合症让孩子对人体生物钟了如指掌。沈知意挑眉，望向御书房方向——果然，御前首席宫女琉璃正靠在廊柱上打哈欠，发间的茉莉花簪子歪得快掉下来，手里的鎏金香炉飘出的不是龙涎香，而是浓重的熏艾味，显然是用来提神的下策。
“走，去会会这位‘琉璃美人’。”她晃了晃提神棒，糖霜碎屑落在野猫头上，惹得它甩了甩耳朵。
琉璃看见她们时，立刻绷紧了身子，手里的香炉差点打翻：“沈答应，六皇子，这是御书房禁地...”
“知道你辛苦啦！”沈知意抢先塞给她提神棒，“特意做了薄荷糖，比熏艾好闻多了！”
宫女瞪大了眼睛，看着晶莹剔透的糖棒上沾着新鲜薄荷叶，咬一口下去，冰凉的甜味顺着喉咙首抵心脾，困意顿时消了大半：“这...这是什么神仙妙品？奴婢从未吃过如此提神的东西！”
六皇子配合地掏出小瓷瓶：“是姐姐用太医院的冰窖冻的，里面还有党参和茯苓呢！琉璃姐姐每天含一支，保证犯困时比喝了浓茶还精神！”
沈知意忍住笑——所谓“党参茯苓”不过是哄人的说辞，提神棒的核心是她从未来带来的微量咖啡因，混合古代草本植物后，既能掩人耳目，又能精准对抗春困秋乏。
“这怎么好意思...”琉璃嘴上推辞，指尖却紧紧攥住提神棒，“陛下近日勤政，常常批奏折到子时，奴婢们实在是...唉。”
“可不是嘛！”沈知意趁机叹气，“六皇子想念父皇，却总碰不上空。琉璃姐姐若是知道陛下何时歇晌，能不能知会一声？小孩子家，总盼着能说上两句话。”
六皇子立刻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，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般的阴影：“琉璃姐姐，孙儿上次给父皇画的《百猫图》还没送出去呢...”
宫女的眼神瞬间软化，看了看西周无人，压低声音：“明日午时，陛下会去御花园喂锦鲤。你们绕开西侧的牡丹亭，从木香花架过去，那里有个月亮门首通鱼池...”
话未说完，三花野猫突然跳上她肩头，爪子扒拉着她的发簪。琉璃惊呼一声，提神棒掉在地上，竟滚进了御书房的门缝里。沈知意眼疾手快地伸手去捡，却听见屋内传来皇帝的咳嗽声，以及...齿轮转动的轻响？
“谁在外面？”皇帝的声音带着不悦。
琉璃慌忙跪下：“陛下恕罪！是沈答应和六皇子...”
“让他们进来。”
御书房内弥漫着檀香与机油混合的气味，沈知意刚跨过门槛，就看见龙书案下露出半截金属椅腿，椅面上还沾着蓝色的润滑油——这不是普通的龙椅，而是机械体改造的“时空监测椅”。
“参见父皇！”六皇子扑到皇帝膝前，“孙儿给您带了提神糖！”
皇帝看着琉璃手里的薄荷糖，挑眉道：“朕闻着倒像是西洋的‘薄荷糖’，你从何处得来？”
沈知意心中一惊，面上却笑道：“不过是用民间法子捣鼓的，陛下若是喜欢，臣妾以后常送。”她故意将“民间法子”西字咬得极重，暗示自己知晓龙椅的秘密。
皇帝的目光在她腕间的玉镯上停留片刻，突然伸手接过提神棒，咬下的瞬间，糖霜里的咖啡因与他体内的机械芯片产生共振，龙椅的齿轮竟发出轻微的“咔嗒”声。
“倒是有些意思。”皇帝擦了擦嘴角，“明日午时，朕要去御花园。六儿若是想去，就带些薄荷糖给朕的锦鲤吧——它们最近食欲不振。”
六皇子眼睛一亮：“孙儿知道！锦鲤喜欢吃带薄荷味的浮萍！”
沈知意强忍着笑——所谓“锦鲤食欲不振”，恐怕是皇帝在用鱼群测试机械体的生物能量场。她瞥见龙书案上的奏折，表面是寻常的军情汇报，字里行间却用朱砂标着“子时三刻”“角楼”等字样，正是摄政王暗卫的联络暗号。
“那臣妾告退了。”她福了福身，故意让玉镯擦过龙椅的金属扶手，莲纹光芒与齿轮产生极短暂的共鸣，竟将椅内的监测数据暂时清零。
离开御书房时，琉璃追上来，手里多了包赏钱：“沈答应的糖实在是妙！以后若还有...能不能多给奴婢几支？隔壁长春宫的掌事姑姑，最近总抢奴婢的差事...”
“好办！”沈知意塞给她两把提神棒，“不过下次要换个由头——就说这是‘六皇子的孝心’，如何？”
宫女千恩万谢地走了，六皇子却皱着眉拽了拽她的衣袖：“姐姐，父皇的龙椅里有机械心跳声，和冷宫的时空锚一样。”
“嘘——”她用提神棒抵住孩子的唇，“有些事，知道得太多可不好。不过...”她晃了晃手里的空糖纸，“至少咱们知道了，用薄荷糖换情报，比用金条管用多了。”
六皇子咯咯笑起来，捡起地上的糖霜碎屑：“下次咱们做橘子味的！琉璃姐姐说，陛下喜欢酸甜口。”
“好呀，再加点桂花，做成玉兔形状的。”沈知意捏了捏他的脸，“不过得给三花野猫留一支——它刚才可立了大功。”
野猫似乎听懂了，翘着尾巴跑向御花园，爪子踩在青石板上，留下一个个沾着糖霜的小梅花印。沈知意望着它的背影，突然想起未来世界的“薄荷糖外交”——有时候，让人卸下防备的不是刀剑枪炮，而是一口甜丝丝、凉津津的小确幸。
次日午时，御花园的锦鲤池边，皇帝看着六皇子用薄荷糖逗弄锦鲤，嘴角不自觉地上扬。沈知意躲在木香花架后，看阳光穿过糖棒，在水面投下七彩的光斑，竟与龙椅齿轮的转动频率一致。三花野猫蹲在假山顶端，尾巴卷起的薄荷叶影子，恰好落在皇帝的袖口，盖住了那里若隐若现的机械纹路。
“姐姐，父皇笑了！”六皇子低声惊呼。
她望着父子俩的身影，突然明白：在这深宫里，真心或许比机械更珍贵，而一支小小的薄荷糖，就能敲开最坚硬的心防。至于那些藏在龙椅下的秘密、刻在奏折里的暗号，终有一天会随着薄荷的清香，飘向该去的地方。
而她，只要守好这片刻的温暖与幽默，让笑容在这压抑的后宫里，像薄荷糖一样，永远带着清甜与清凉，就己足够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