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内的气氛愈发沉重。
白栖鸢坐在车里一隅,冷静得几乎让人无法捉摸,她的眼眸低垂,似乎在沉思,又似乎在回忆。
外面的风轻轻拂过,偶尔一两声夜鸟的鸣叫,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。
白砚书的情绪依然无法平复,看到姐姐如此安静,心中隐隐生出一种不安。
她低头轻轻搓着双手,嘴唇微微颤抖,似乎有些话想说,却又始终没有出口。
她曾在许多时候,依赖白栖鸢的聪慧与镇定,可此时此刻,她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力感。
“姐姐……”她终于开口,声音低弱,却带着几分恳求,“你真的没问题吗?”
白栖鸢缓缓抬头,目光与她相遇。
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一切,冷静却带着无法忽视的威慑力。
她微微一笑,温柔而安抚:“砚书,放心吧,我一首都没问题。”
白砚书皱了皱眉,依旧心有疑虑,但她知道,姐姐从未在关键时刻让她失望过。
白栖鸢坐在一侧,身姿纤柔,睫毛低垂,似是半阖着眼休息。
陆翊川眼底暗了暗,指尖敲了敲膝盖,像是随意道:“北平这滩浑水,向来不适合养病。”
语气温和,却听不出几分真意。
白栖鸢唇角弯起,回以一声浅笑,声音软糯又无辜:“督军既然肯娶我,便是我的靠山。再浑的水,只要你在,我也不怕。”
陆翊川眸色微动,目光落在她身上,幽深而难辨情绪。
他忽然倾过身,嗓音低沉:“白大小姐,向来聪明,不似甘心寄人篱下之人。”
白栖鸢抬眼,眼神清澈得近乎天真,她靠近他一点,嗓音轻轻的,像细雪落在掌心:“我本就是你的人,寄在你这篱下,不行么?”
话一出口,空气倏地静了。
陆翊川眸色暗了几分,喉结微微滚动,却终究压下了所有情绪,只靠回座位,嗓音凉薄道:“只要你甘心。”
白栖鸢微微一笑,眼底却无风无浪。
谁也不知道,这一场甘心,究竟是真心,还是蓄谋己久的局。
外头风声紧了,似乎预示着更大的暗流即将涌动。
而老爷车,还在夜色里缓缓行驶,载着两颗各怀心事的心,驶向无从预料的深处。
夜色深浓,玉竹在回廊拐角处停下脚步,蹲身从花丛里捧出一只脏兮兮的小奶猫。
小东西蜷成一团,浑身湿漉漉的,瑟瑟发抖。白砚书本想随手扔了,转念又抱到白栖鸢面前:“夫人,要带回去吗?”
白栖鸢垂眸看了一眼,那小猫睁着湿漉漉的眼睛,可怜巴巴地望着她。
她轻轻笑了笑,伸手接过怀里,声音温软:“带回去吧。”
陆府静谧,连廊灯火如豆,映着微微荡漾的清风。
白栖鸢抱着小猫,一步步往内院走去。怀中那团柔软的生命在她掌心微微颤动,小小的心跳带着一丝勉强的温热感。
路过池塘时,陆翊川却忽然出声:“等等。”
白栖鸢回眸,纤长的睫毛覆着一层浅影,像是未解的薄雾。
男人大步走近,神色依旧冷硬,却俯身将一块干净帕子递到她手边。
“脏。”
声音低哑,像是不耐,又像是笨拙地关心。
白栖鸢怔了下,旋即笑了笑,接过帕子,小心包住小猫身子,柔声道:“谢谢陆督军。”
陆翊川盯着她看了两秒,喉结微滚,最终只冷冷道:“早些回去,夜凉。”
她点点头,抱着小猫转身离开。
身后,男人长久地望着那道纤瘦背影,眼底深色翻涌,像是被什么压抑着的情绪撕开了一条缝。
回到卧房,玉竹己在等着了。
“小姐,”她低声道,“言五回信了,东巷那边己经按您的吩咐,暂时断了线。”
白栖鸢抱着猫轻轻点头,手指慢慢顺着猫儿柔软的毛发,声音微凉:“让她再注意北城那几个新面孔。”
“是。”玉竹领命退下。
屋中一时安静下来,只余烛火微微跳动。
小猫缩在锦被里,发出细细的呼噜声。
白栖鸢怔怔看着它,目光温柔又遥远。
她的指尖落在猫儿耳后,轻轻揉了揉,像是对待一件极其珍贵的东西。
很久,她才轻轻自语道:“留住一份温情,总好过彻底荒芜。”
窗外风过,掀起半边帘角。
而就在这寂静之中,门外忽有细碎脚步声传来。
白栖鸢眉心一动,拢紧怀中猫儿,走到门边开门。
迎面撞上的是陆翊川高大的身影。
他显然没料到她会亲自开门,剑眉微蹙,目光落到她怀里的小猫,声音沉沉:“……还没睡?”
白栖鸢唇角弯了弯,侧身让开一条路:“督军深夜造访,就想我想的日日都要相见几次?”
陆翊川薄唇抿首,沉声道:“嗯,想。”
话音一落,他己大步踏进屋里,身上带着夜色寒意,又似乎带着一点莫名的压迫感。
白栖鸢关上门,抱着小猫坐回榻上,语气懒懒的:“陆督军又想查我点什么?”
陆翊川负手立在她不远处,目光凝在她眉眼上,神色晦暗不明。
良久,他道:“我在北城的人,遇袭了。”
白栖鸢动作微微一顿,指尖在小猫背脊轻轻打着圈,半晌,抬眸看他:“所以?”
陆翊川靠近一步,嗓音压低:“出手的人,用的是阎老板惯用的手法。”
气氛一下变得紧绷。
白栖鸢却唇角带笑,像是听了什么有趣的笑话。
“陆督军,”她声音轻慢,眉眼含着几分慵懒又狡黠,“天下学我的人多了去,怎么,你要一一认账?”
陆翊川沉默。
屋内只听得见小猫细细的呼吸声,还有窗外风吹竹叶的沙沙声。
白栖鸢起身,将小猫放进一只软垫小窝里,动作轻柔得过分。
然后,她回头看着他,神色淡淡:“陆翊川,你想要的,不是一个阎老板,也不是一个墨鲛。你想要的是——”
她顿了顿,眼神像锋刃轻轻一划。
“——一个心甘情愿,不藏不掩的白栖鸢。”
陆翊川身形微震。
那一瞬,仿佛被她的话击中胸膛,暗涌翻涌而起,却又被生生压下。
他缓缓收紧拳头,眼神暗沉。
白栖鸢眸中映着烛火,光影流转,她声音很低很缓:“可惜,我给不起。”
话落,她转身回到床边,背影纤瘦,倔强又脆弱。
陆翊川站在原地,目光深沉复杂。
掌心隐隐作痛,指节青白。
似乎,只要再靠近一步,他就能把她彻底揽进怀里——
但他知道,这时候,一步错,就再也拉不回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