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残镜照孟婆
忘川的雾在卯时三刻变成了青灰色。
采药姑娘握着半块残镜，镜面上的裂痕如蛛网般蔓延，却在照向孟婆汤坊时突然发出嗡鸣。
镜中映出的不是熟悉的汤坊老板娘，而是一位身披龙鳞甲的女将，她的手中握着与采药姑娘腕间相同的珊瑚簪，正挥剑斩向幽冥深处的骨山。
“这是......孟婆的前世？”
凌云的权杖抵住汤坊的木门，门缝中渗出的不再是孟婆汤的清香，而是腐骨草的腥气，
“渡魂蝶的光脉显示，她的本源正在被幽冥之力吞噬。”
话音未落，门内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，接着是孟婆颤抖的声音：
“别进来......别让我看见你们......”
采药姑娘强行推门而入，眼前的景象让她瞳孔骤缩。
昔日整洁的汤坊一片狼藉，熬汤的青铜鼎中翻滚着黑色浆液，里面漂浮着渡魂蝶的尸体，每只蝴蝶的翅膀都被刻上了“忘”字。孟婆蜷缩在角落，她的面容不再是慈祥的老妇，而是半人半骨的形态，右手小臂己经完全化作白骨，指缝间渗出黑色粘液。
“孟婆！”采药姑娘冲向她，却被凌云一把拉住。
只见孟婆抬起头，左眼仍是温和的琥珀色，右眼却变成了骨蝶的漆黑，瞳孔里倒映着无数个正在被灌下黑汤的灵魂。
“她被幽冥的蚀骨咒侵蚀了，”
凌云的龙爪划出道光脉屏障，阻止粘液蔓延，
“那只眼睛能将情感转化为腐蚀灵魂的毒剂。”
孟婆突然发出撕裂般的笑声，声音里混合着少女的清脆与老妇的沙哑：
“好看吗？这可是幽冥之主送我的新眼睛。”
她抬手击向青铜鼎，黑汤立刻化作骨蛇，每一条蛇的七寸都刻着采药姑娘的生辰八字。
“他说，只要我吃掉你们的情劫记忆，就能变回完整的人。”
采药姑娘的珊瑚簪碎片自动组成锁链，缠住骨蛇的七寸。
她注意到孟婆身后的墙上挂着半幅画像，画中女子身着龙鳞甲，怀中抱着一只渡魂蝶，正是残镜中出现的女将。
“你是母龙座下的忘川守将，”她轻声说，“孟婆只是你的残影，对吗？”
孟婆的身体剧烈颤抖，半骨化的手臂开始剥落。
“别再说了......”她的声音带着哭腔，
“我背叛了母龙大人，用她给我的守界令换了这具凡人身体......”
残镜突然飞起，镜面映出尘封的记忆：龙鳞甲女将跪在创世之柱前，将守界令交给幽冥之主，换来一碗孟婆汤，只为忘记战败的耻辱。
“你没有背叛，”
采药姑娘握紧孟婆的手，任由她的粘液腐蚀自己的皮肤，
“幽冥之主篡改了你的记忆，让你以为自己是逃兵。”
当她的流萤纹路接触到孟婆的白骨时，那些被刻上“忘”字的骨骼突然发出金红色的光，竟显露出原本的“守”字密文。
凌云趁机挥动权杖，流萤群组成光网笼罩住孟婆。
“看她的心脏！”
他的声音里带着震惊，孟婆的胸口处竟插着半支断簪，簪头是凤凰的形状，与采药姑娘的珊瑚簪碎片完全吻合，
“那是母龙的赐福，用来保护每一代忘川守将。”
孟婆的右眼突然爆裂，飞出无数骨虫。采药姑娘立刻用珊瑚簪碎片点燃凤凰火，火焰中浮现出母龙的虚影。
“吾之守将，何需忘川？”
虚影的声音如洪钟大吕，震碎了孟婆体内的蚀骨咒，
“你守护的不是遗忘，是灵魂转世前的最后一道光。”
随着话音，孟婆身上的骨化部分开始剥落，露出底下完好的皮肤。
她望着掌心重新浮现的守界令纹路，泪如雨下：
“原来我从来没有背叛过......是幽冥之主用残镜骗了我三万年......”
她转身指向汤坊的暗门，那里正渗出浓郁的幽冥黑雾，
“真正的孟婆汤坊在下面，而我......只是个被豢养的傀儡。”
凌云一脚踹开暗门，门后是一条由魂骨铺成的阶梯，尽头隐约可见一座巨大的铜镜。
采药姑娘举起残镜，镜面上的裂痕竟与远处铜镜的缺口完美吻合。
当她将碎片嵌入铜镜时，镜面突然爆发出强光，照亮了镜中世界——那是被幽冥囚禁的真孟婆，她被钉在骨山上，手中仍紧握着完整的守界令。
“原来我们一首在守护的，是假孟婆。”凌云的龙目凝视着镜中，
“真正的忘川守将被囚禁在幽冥深处，而这个傀儡的存在，就是为了污染轮回。”
话音未落，铜镜突然碎裂，无数碎片刺入傀儡孟婆的身体，她的身体在光中逐渐透明，最终化作千万道黑蝶，飞向忘川各处。
采药姑娘捡起地上的守界令，令上的纹路与她腕间的流萤纹路产生共鸣。
她看见令中封存着母龙的口谕：
“忘川非忘川，是为明心川。守将非守将，是为渡魂人。”
原来从始至终，忘川的真正使命都不是让人遗忘，而是让人在轮回前看清自己的内心。
“我们必须去幽冥救真孟婆。”
凌云握紧她的手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，
“但现在的忘川己经失去了守护者，一旦我们离开......”
“让我来守护。”
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采药姑娘转身，看见渡魂蝶群组成了母龙的虚影。
虚影的掌心托着一枚新的莲子——纯白中夹杂着墨色，
“用我的精魄暂时镇守忘川，你们去幽冥深处，摧毁残镜的本体。”
采药姑娘点头，将守界令插入莲花台。
令状发出的强光中，母龙的虚影逐渐与莲花融为一体，花瓣上浮现出“明心”二字。忘川水在此刻彻底澄清，倒映出的不再是亡者的遗憾，而是他们生前最灿烂的笑容。
当他们踏上骨舟残骸制成的木筏时，忘川的雾己经散去，露出远处幽冥的骨山轮廓。
采药姑娘握紧珊瑚簪碎片，碎片上的凤凰火照亮了前路，而凌云的龙形虚影在身后展开，龙翼上的鳞片每一片都刻着“渡”字——那是母龙留下的祝福，也是他们对抗幽冥的决心。
“无论镜中藏着什么阴谋，”凌云的声音坚定如铁，“我们都会打碎它。”
采药姑娘望着水面倒映的两人身影，发现自己眉心的凤凰印记与凌云的龙鳞烙印正在发出共鸣，形成一道完整的阴阳鱼图案。
她知道，这一战或许九死一生，但只要他们心意相通，就没有穿不过的幽冥迷雾，没有破不了的蚀骨之劫。
风掠过忘川，带来渡魂蝶的轻语，那是无数灵魂在为他们送行。
采药姑娘握紧木筏的船桨，在凌云的龙吼中划向幽冥深处，身后的忘川逐渐缩小，却在她心中留下了最明亮的光——那是明心见性的光，是永不遗忘的光，是无论经历多少劫数都不会熄灭的光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