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和十三年六月初十,癸未。长安的石榴花染红了考课院外墙,李焕的二十獬豸玉符在《地方官考课簿》上投下冷硬的影子。距安西归来不过三日,他望着簿册中 "断指率达标" 的批注,指尖忍不住发颤 —— 三十六个州府的刺史,竟将匠人断指数量作为考课优等的依据。
"节度使大人," 杜佑明的皂色官服染着翰林院的墨香,"这是考课院最新修订的《西善二十七最》," 他展开泛黄的官文书,"在 ' 牧人之最 ' 条目下," 红笔圈住 "断指税足额" 的增注,"赫然位列二十七最之首。"
李焕的验毒针在增注处轻点,针尖泛出与韩弘甲胄相同的靛青色:"星尘毒墨,"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,"烛龙五座 ' 廉贞 ',果然在考课院。"
更鼓响过三通,二人闯入考课院主薄房,却见吏员正在焚烧考课档案。杜佑明抢出半张残页,上面的 "丙三考成" 暗记与烛龙密档完全吻合:"他们想销毁证据," 他的指尖划过 "廉贞" 字样,"考课院主薄周矩," 声音里带着确信,"就是烛龙五座。"
周矩的官服绣着繁复的瑞兽纹,袖口却露出半截北斗纹:"李节度使血口喷人!考课断指税," 他的声音里带着官僚的傲慢,"乃开元旧制," 指向墙上的《考课令》,"岂是你说废就废?"
"开元旧制?" 李焕展开从安西带回的《匠籍边镇策》,"开元二十一年," 他的玉符点向被篡改的条文,"张说大人曾奏请 ' 罢断指税 '," 目光扫过周矩惊恐的脸,"却被李林甫改为 ' 断指考成 '—— 周主薄," 声音陡然冰冷,"你篡改考课令," 指向燃烧的档案,"究竟收了多少断指血钱?"
周矩忽然扑向窗边,却被春杏的银梭挡住去路。李焕这才注意到妹妹的银梭上缠着红线 —— 平纹社有匠人遇害的信号。"哥," 春杏的泪痣在烛光中跳动,"西市锻工老陈," 声音里带着泣血的痛,"被当成 ' 断指率不达标 ' 的典型," 递出染血的考课榜,"当众斩断拇指......"
李焕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十年前父亲被斩断手指的惨状突然在眼前闪现。他转身对杜佑明下令:"立刻封存考课院所有档案," 又对春杏点头,"通知平纹社," 声音里带着斩钉截铁的决意,"从今日起,匠人考课,只论技艺,不论指全。"
未时三刻,易卜拉欣的商团闯入考课院,驼队运载着大食、粟特等七国的《考课公平倡议书》:"节度使大人," 波斯商人的护身符映着阳光,"撒马尔罕的州长说," 他展开倡议书,"若大唐以断指考课," 指向商团中的粟特织工,"他们将停止向长安输送织锦技艺。"
周矩的脸色瞬间惨白,却仍强辩:"此乃大唐内务,岂容番邦置喙......""番邦?" 李焕的玉符压在倡议书上,"这些国家的匠人," 指向倡议书的多国文字,"与大唐匠人一样," 声音里带着万邦共通的正义,"都不该用断指丈量人生。"
更鼓响过五通,周矩的袖中掉出枚刻着 "廉贞" 的星象棋子,与韩弘的 "武曲" 棋子形成北斗连线。杜佑明忽然指着棋子底部的粟特文:"这是 ' 烛龙铸星 ' 的密语," 他的声音里带着新的发现,"他们想把七座星象," 指向考课院的屋脊,"铸进大唐的制度深处。"
长安城的暮鼓响起时,李焕站在考课院屋顶,望着北斗七星的 "廉贞" 星位。春杏递来从周矩书房查获的《考课暗网图》,图上的 "丙三考成" 网点遍布全国,每个红点都标着断指匠人的数量。
"哥," 春杏的银梭划过地图,"平纹社的暗桩说," 她的声音里带着新的警觉,"这些网点," 指向长安的红点,"有个叫 ' 烛龙堂 ' 的秘室......""在大明宫。" 李焕的内心一震,想起韩弘靴底的红沙与 "廉贞" 星的方位连线,"烛龙的 ' 破军 ' 座," 他的玉符映着暮色,"应该就在陛下身边。"
子时初刻,神策军监军宦官王承恩突然求见,带来宪宗的密旨:"李卿," 黄绫上的朱笔带着焦痕,"考课院之事,朕己知晓......" 密旨末句被火焚去,只余 "小心起居郎" 五字。
李焕望着残诏,忽然想起周矩曾与翰林院起居郎频繁往来。他对杜佑明低语:"通知韩晔," 声音里带着紧迫感,"让他在安西严查 ' 廉贞 ' 座的边镇同党," 又对易卜拉欣点头,"波斯商团的 ' 商神之眼 '," 望向大明宫方向,"该照进皇宫了。"
春杏忽然指着星空惊呼:"哥!' 廉贞 ' 星旁出现客星," 她的银梭划出轨迹,"正是安西方向......"李焕的内心一凛,那是韩晔的暗桩信号 —— 怛罗斯锻模城的调查有了新进展。但此刻他必须留在长安,因为烛龙的 "破军" 座,很可能正在篡改皇帝的起居注,用星象迷信动摇国本。
"走," 他握紧二十獬豸玉符,"去翰林院,会会那位起居郎 ——" 声音里带着破局的决然,"这次," 望向大明宫的飞檐,"我们要从天子脚下," 摸向腰间的金错囊,"斩断烛龙的最后一根触须。"
长安城的子夜钟声中,李焕带着杜佑明闯入翰林院起居郎值房,却见案头摆着《宪宗起居注》,新注的 "断指吉日" 条目用星尘毒墨写成。起居郎转身时,李焕的验毒针己抵住其咽喉,却在对方眼底看到熟悉的逆鹰纹 —— 那是流亡贵族的标记。
"你是......""烛龙七座 ' 破军 '," 起居郎的声音里带着疯狂,"星象己变," 他指向窗外的北斗七星,"獬豸将坠,鹰翼复张......"
话未说完,神策军的喊杀声从宫外传来。李焕的玉符在起居注上划出冷光,忽然明白,烛龙的终极阴谋不是分银,而是用星象迷信重构大唐制度,让断指税成为永劫轮回的 "天命"。
"杜中丞," 他对身后的御史中丞下令,"查封所有星象典籍," 又对春杏点头,"通知平纹社," 望向星空的 "破军" 星位,"铸新的獬豸星图 ——" 声音里带着制度革新的信念,"让天下人知道," 玉符映着黎明前的微光,"真正的天命," 指向考课院方向,"在匠人的掌纹里,在法理的字缝中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