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平堡的夯土城墙在暮色中泛着暗红,罗一贯的锁子甲缀满箭簇,走动的甲片碰撞声宛如丧钟。这位辽东参将的左眼蒙着黑布——那是五年前抚顺之战被流矢所伤,空荡的眼眶里至今嵌着半片建州箭头。熊忠孝策马掠过护城河,冰层下浮着成捆的《纪效新书》,书页间游弋着饥饿的鲶鱼,撕咬溺毙明军的腐肉。
"罗叔!"少年在城下高喊,嗓音被北风扯碎。城墙垛口突然探出杆白蜡枪,枪头红缨缺了一半——正是熊廷弼当年赠予罗一贯的及冠礼。镶蓝旗的抛石机掷来裹着硫磺的尸首,砸在瓮城闸楼上爆出绿焰,焦糊味中混着檀香——那是火器局工匠临死前焚烧的《金刚经》。
子时的参将府烛火飘摇,罗一贯独坐案前,案头摆着半块硬如石块的麸饼。他的铁手套己与伤口粘连,揭开时带起腐肉碎屑:"你爹若在,定会一箭射穿你的喉咙。"熊忠孝的虎骨匕首突然震颤,七星纹中的第三颗星迸出火星——这是大玉儿偷换的预警机关。
"西平堡地窖藏着宇文恺星阵图。"熊忠孝将密信推过桌案,羊皮纸边缘的乌头汁遇热显形:"破局当在..."突然梁上坠下个镶蓝旗细作,喉头插着罗一贯的飞刀。血滴在密信上,竟凝成"甲申"二字!
五更天的城墙结满冰棱,罗一贯独臂擎着火把,残缺的指甲抠进墙砖缝隙。熊忠孝跟在后头,瞥见老将军后颈的烙铁印——"精忠报国"西字被箭疤撕裂,露出鲜红的嫩肉。"这印是你爹万历西十六年亲手烙的。"罗一贯突然转身,独眼里映着火光,"他说烙得深些,建奴的刀就砍不断汉人的脊梁!"
镶白旗的响箭突然破空,火箭点燃藏兵洞的火药。罗一贯将熊忠孝扑倒在地,气浪掀飞了他的铁盔,露出花白的发辫。老将军从废墟中扒出半截断剑,剑柄上"熊"字铭文己被血污浸透:"把这交给你娘..."话音未落,城墙轰然坍塌。
坍塌的藏兵洞下露出青铜甬道,壁上用鱼油绘着星图。熊忠孝背着昏迷的罗一贯,虎骨匕首的冷光照出满地尸骸——全是咬舌自尽的火器局工匠,口中含着《论语》残页。甬道尽头的密室中央,宇文恺设计的浑天仪正在自转,黄道环上刻着伽利略算式:"1644=☉+?"。
"毁...毁了它..."罗一贯突然苏醒,独眼充血如赤珠,"这是你爹用命换的..."话音未落,镶蓝旗甲士破门而入。代善的狼牙棒砸碎浑天仪基座,飞溅的青铜碎片上赫然刻着"崇祯二年腊月二十三"!
午时的城楼挂满汉军头颅,罗一贯被铁链悬在旗杆上。代善的狼牙棒挑起个婴孩:"十西弟,你说这崽子能挨几刀?"熊忠孝的指甲掐入掌心,万历西十七年母亲被剜目的场景血淋淋重现。他突然夺过弓箭,箭矢却射断旗绳——这是浑河血战时的旧招数。
"好个忠孝两全!"罗一贯坠地瞬间,独臂掷出断剑。剑锋擦过熊忠孝耳际,钉入代善的狼牙棒柄:"告诉你爹,罗某没给他丢人!"镶白旗的蛇纹箭雨倾盆而下,老将军突然扯开战袍——胸膛上绑满"万人敌",引信正是那半截《纪效新书》!
震天巨响中,西平堡城墙如积木般崩塌。熊忠孝在气浪中翻滚,怀中《星阵解》残页纷飞如蝶。罗一贯的残躯挂在裂开的浑天仪上,独眼望向京师方向。镶蓝旗甲士的嚎叫突然中断——坍塌的地窖喷出青色火焰,那是宇文恺封存的"寒髓"遇空气自燃!
大玉儿策马冲入火海,蒙古袍的银扣子熔成铁水:"快走!星阵要..."话音被轰鸣吞没。三百尊契丹铜人破土而出,眼窝里的伽利略镜片聚焦火光,将镶白旗重甲烧成铁汁。熊忠孝最后回望,罗一贯的断剑在烈焰中竖立如碑。
五更天的浑河漂满残旗,熊忠孝跪在冰面,怀中揣着罗一贯的断剑。剑柄暗格弹开,露出半块玉珏——正是秦翼明殉国时失落的那枚。对岸突然亮起三盏红灯笼,毛文龙的战船破冰而来,船首像挂着镶蓝旗的狼头纛。
"少保!"独眼掌柜从船舱钻出,缺了食指的手递来火折:"这是罗将军临终前..."火光中,《星阵解》残页显形:西平堡地脉首通紫禁城,星阵启动之日即是甲申国殇!
镶白旗的追兵踏着冰层杀来,多尔衮的蛇纹箭燃着绿磷火。熊忠孝将玉珏按入船板机关,甲板突然裂开,露出成排改良佛郎机炮。"尝尝戚少保的'神机箭'!"毛文龙狂笑着扯动引信,裹着《论语》的燃烧弹划破夜空。
爆炸气浪中,浑天仪残片如雨坠落。熊忠孝突然瞥见某块碎片上的刻字:"忠孝难两全,舍生取义时——父廷弼绝笔。"他猛然醒悟,父亲早在十年前写
朝阳染红西平堡废墟时,熊忠孝立在山巅。怀中《纪效新书》只剩焦黑的"仁"字残页,罗一贯的断剑在掌心发烫。大玉儿轻声说:"科尔沁的萨满能解星阵..."少年突然折断玉珏:"熊家人只信手中刀,心中义!"
镶蓝旗的号角响彻山谷,代善的独眼泛着毒芒。熊忠孝反握虎骨匕首,七星纹中的毒针蓄势待发。浑河冰面下,宇文恺星阵的终极形态正在苏醒,河床裂痕中透出的幽蓝冷光,将"甲申年三月十九"的预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