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父王!”我猛地跪倒在地,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恳切,“此子今日之厄,皆因儿臣失信而起,儿臣愧对他!若将他投入荒冥遗渊,任其被万灵分食,神形俱灭,儿臣良心何安?龙族威严何在?求父王开恩!容儿臣另寻他法!”
“另寻他法?”父王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,目光如同万载寒冰,“参玄公己言明,此咒无解!拖延下去,只会让灾祸提前降临!明棠,你身为龙族太子,未来的王,当以大局为重!岂可因为一己私欲,只整个渊亭境于险地?”
“父王……”我还想再争辩。
“够了!”父王猛地挥袖,一股沛然莫御的的力量瞬间压得我动弹不得,连声音都发不出来。
他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,只剩下身为龙王的冷酷决断:“明曜!明池!”
“儿臣在!”大哥大哥肃然应声。
“即刻将此子带离龙宫,投入荒冥遗渊,不得有误!”命令斩钉截铁,不容置疑!
“不!”我心中发出无声的怒吼,眼睁睁看着大哥粗糙的大手伸向床上昏迷的少年,看着二哥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却坚定地准备协助……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!
“父王!”我拼尽全力,挣脱一丝压制,在大哥二哥惊讶的目光中艰难开口:“让我……亲自送他走!”
父王带着审视的目光冷冷的扫在我身上。
我低下头,掩去眼中翻腾的情绪,声音颓然道:“是我,辜负了他的信任。这最后一程,就让我送送他吧,也算……了却他最后的心愿。”
寝殿内再次陷入沉默,只有少年微弱得几乎听不到的呼吸声。父王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,最终,他缓缓开口:“准了。”
身上的压制骤然松开,我猛地倒在地上大口喘息。
“太过仁慈是君王之不幸,明棠,你将来是要做龙王的人,我龙之一族,不仅仅只是龙之一族,还有九族分支,皆为你的子民,你前段时间带回来的峥骨,身上亦有禁咒,父王可曾阻拦?你不能为一己私欲,将整个龙族置于险境!这是为君之道,你可明白?”
我心中翻涌,但终于还是点点头,“我明白,我绝不会为一己私欲,将龙族亿万子民陷入险境的。”
父王满意的点点头。
大哥明曜和二哥明池对视一眼,默默退开。
我走到床边,小心翼翼的将那轻飘飘的身躯再次抱起,他的血己经然拖了我月白长袍的前襟,晕开大面刺目的鲜红,盼融在我袖中剧烈震颤,发出低沉的哀鸣。
“去吧。”父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,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。
我没有回头,抱着少年,一步一步走出寝殿,走出龙宫,大哥二哥华为龙行,沉默的跟在我身后,宛如两个监刑者。
穿过云雾缭绕的广场,走过守卫森严的宫门,一路向渊亭境和荒冥遗渊接壤的边界走去——那堵隔绝生死的巍峨高墙。
越靠近高墙,空气越发的森冷,那里弥漫着荒冥遗渊特有的,混着硫磺与腐朽的气息。
我抱着少年,一个转身华为巨龙,平地而起,很快,就到了高墙的顶端。
下方是翻涌着无尽黑暗,鬼哭狼嚎的荒冥遗渊,无数扭曲的影子在黑暗中若隐若现,贪婪地嗅探着上方传来的,带着诅咒气息的“美味”。
我深深的看了一眼怀中那张毫无生气的脸,然后,在父王龙识的注视下,在大哥二哥的目光中,我用力将怀中的少年,扔进了翻涌着的黑暗深渊。
那瘦小的身影如同断线的风筝,瞬间被浓稠如墨的黑暗吞没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“……”大哥二哥似乎都松了一口气。
我腾飞在原地,一动不动,仿佛灵魂都缺失了一块,袖中的盼融也停止了震动,死寂一片。
“回去吧。”二哥明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。
我僵硬地转身,跟在两位兄长身后,缓慢的腾飞,一点一点,沉默的往回挪。父王的龙识如同冰冷得潮水,在我将少年抛下的瞬间,终于缓缓褪去。
回到龙宫,我失魂落魄的把自己关在寝殿里,对外称需要静思,谁也别来打扰我。
夜幕降临,龙宫归于沉静。
当最后一丝天光彻底被黑暗吞噬,确认再无任何窥探的神念之后,我猛地睁开眼睛!
眼中再无半分颓丧!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决绝和焦急!
我悄无声息的起身,没有京东任何人。握紧手中的盼融,身形化作一道几乎融入夜色的淡黑色流光,以最快的速度,再次冲向那堵隔绝生死的高墙!
这一次,我没有飞向顶端,而是沿着高墙的边缘,朝着更远的尽头处狂奔。
那里,是渊亭境与荒冥遗渊接壤处的尽头,一座天然的悬崖峭壁,被父王以强大的禁制封印,不管是渊亭境还是荒冥遗渊,从来没有龙族之人或恶鬼能够踏足那里。
但是我幼时贪玩,意外的发现那里有一条天然的裂缝,裂缝的深处,有一个天然形成的、极其隐蔽的溶洞。因为它特殊的结构,导致它一半在荒冥遗渊,一半在渊亭境。
此刻,它是我唯一的希望!
我来到裂缝前,伸手触摸着融入峭壁的高墙,高墙那边传来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。
“龙?”
那声音嘶哑破碎,却像一道惊雷!
他还活着!他真的撑到了这里!
巨大的狂喜瞬间压垮了我所有的疲惫和伤痛!
“是我!”我几乎是脱口而出,“是我,别怕,我来了!”
回应我的,是高墙那边传来的,一声压抑到极致的、仿佛卸下所有负重的呜咽。
“你等我,我现在过来接你!”我欣喜的说着,立刻往上悄然腾飞。
这堵高墙虽然是父王设下的,高耸入云,但是只能隔绝荒冥遗渊的恶鬼到渊亭境中来,并不会阻止龙族之人到荒冥遗渊去,毕竟还有守卫要时时勘察。
现在正是守卫换班的时刻,能有一盏茶的功夫!
我算准了时机,飞快地向上腾飞,因为害怕惊动他人,我不敢将真身全部显露,所以飞得比平日里慢,但是就算这样,时间也是足够了!
当时,我抱着他一步一步走出寝殿的时候,怀中那冰冷的身躯极其轻微的颤抖了一下。
我心头猛地一跳,借着宽大袖袍的遮掩,我迅速低头看去。
只见他浓密的睫毛似乎艰难地掀开了条缝隙,那双曾经盛满了委屈与质问的眼眸,此刻只剩下涣散的空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