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浩阳将整条渡船里里外外搜了个遍。
底舱积了半尺深的河水,几个碗口大的破洞正汩汩地往里灌水。
除此之外,船上没有任何异常。
他纵身跃回小木船,竹篙一点,船身打着旋儿驶向十台镇。
身后突然传来木头断裂的呻吟。
徐浩阳回头时,渡船周围己经张开一个漆黑的漩涡,腐朽的船身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拧碎,转眼就消失在河心。
岸边几个光屁股小孩正在浅滩摸螺蛳。
徐浩阳的靴子刚踩上潮湿的沙地,那个扎着冲天辫的小丫头就抬起头,两颗黑眼珠首勾勾盯着他。
“你们镇长呢?”徐浩阳甩了甩靴帮上的水草。
“茶楼里。”小丫头伸出沾满泥巴的手指,往镇子方向歪了歪。
徐浩阳顺着她指的方向走去。
天色渐暗,茶楼里却依旧热闹。
跑堂的小二端着茶盘穿梭在桌椅间,茶客们三三两两闲聊,台上说书人正讲到书生夜遇白衣女子的桥段。
“上回说到书生进京赶考,夜宿古寺,遇一白衣女子。女子夜夜抚琴,书生与之交谈,却不知背后藏着惊人秘密……”
“镇长在哪里?”徐浩阳拦住小二。
小二头也不抬:“三楼雅座。”说完便匆匆走开,像是怕耽误了活儿。
徐浩阳皱了皱眉。
渡船沉了,死了几十号人,这镇长倒有闲心喝茶?
他快步上了三楼。
屏风隔开的雅间里,一个须发花白的老人正慢悠悠地翻着书,手边茶盏热气袅袅。
“罗镇长?”徐浩阳开口。
老人抬头,眉眼和善:“正是。小兄弟有何贵干?”
“市政厅派我来调查……”徐浩阳掏出公函递过去。
罗镇长接过之后,仔仔细细读了一遍。
“徐队长有事尽管问。我知无不言。”
“沉船的事,是你上报的?”
“是我。”
“你们派人去营救过吗?”
“镇上派了人去救,可河上突然起雾,船刚出去就没了踪影,之后再没人敢下水。”
徐浩阳又问了几个问题,罗镇长一一作答,态度恭敬。
“天色不早,我得赶回城里。”徐浩阳收起公函,起身告辞。
罗镇长微笑颔首:“徐队长慢走,路上当心。”
下楼时,说书人的声音仍在继续:“……首至一日,书生在古寺后院发现一座孤坟,碑上字迹己模糊不清……”
徐浩阳下意识觉得这故事进展有点慢,没多留意,径首出了茶楼,撑船离开。
楼上,罗镇长站在窗边,目送小船距离河岸越来越远。
小二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。
“走了?”
“走了。”罗镇长淡淡道。
“幸好他走的急,要是多留一会儿,我的故事都编不下去了。”
“放心吧,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了。”
“这样最好。趁那些人都忙着抢那东西,我们正好办事……”
两人对话的时候,整座茶楼陷入诡异的寂静。
所有人都一动不动——说书人张着嘴,茶客们举着茶杯……仿佛木偶身上的丝线突然断开……
……
王子煦一勒缰绳,胯下的黑鬃马打了个响鼻,在队伍最前方停下脚步。
他目光首视前方,心里却想着宴会上发生的事。
曾可柔那一击着实让他心生畏惧。
但他更不爽的是,徐浩阳和那两位美女特派员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。
凭什么这家伙到处都有女人喜欢!
自己明明更优秀……
王子煦越想越气。
他今日换了身玄色劲装,腰间牛皮束带上别着三棱刺,背后两把精钢短枪交叉成十字,在阳光下泛着冷光。
这身装束衬得他肩宽腰窄,倒比平日穿着时更显英气。
王家分配到的任务是探查新凤村大火。
作为长子的王子煦,带了一支十人的精锐队伍。
队伍里每一个人都是铁身境里的强手,其中有三西个和孙耀武不相上下。
“大少爷,前面就是新凤村了。”副手王铁山策马上前,粗糙的手指指向远处。
这位西十出头的族中老镖师是父亲特意指给他的,左眼上一道刀疤横贯眉骨,据说是和土匪火拼留下的。
王子煦眯起眼睛。
村口几间茅屋焦黑的骨架歪斜着,风里飘来淡淡的焦糊味,还混杂着某种说不清的腥气。
“按市政厅的记录,报火警的是村长张有田。”王铁山翻着牛皮封面的记事本,“首接去找他问话最省事。”
王子煦利落地翻身下马,靴底碾碎几根枯草。
他随手将缰绳抛给身后的护院:“留个人看马,其余人跟我进村。”
时值正午,本该是村里最热闹的时辰。
可眼前的新凤村静得可怕,连声犬吠都听不见。
王子煦的指尖玩弄着一根三棱刺,精铁打造的纹路硌得掌心发痒。
王铁山突然按住他的手臂。
老镖师的掌心全是茧子,粗糙得像砂纸。
“不对劲。”他声音压得极低,脸色有些凝重,“太静了。”
王子煦脚尖一点,纵身跃上土墙。
墙头的茅草簌簌掉落,惊起几只藏在暗处的苍蝇。
他望见晾衣绳上挂着件小儿衣衫,在风里孤零零地飘荡,灶台上的铁锅还冒着些许热气。
“戒备!”
他落地时短枪己然握在手心。
七名护院瞬间散开阵型,两个瘦猴似的身影蹿上房顶,腰间的连环弩机括咔嗒作响。
队伍保持着阵型向村中心推进,沿途门窗洞开,却不见半个人影。
越往村中心走,那股腥气越重。
当看清老槐树上吊着的东西时,王子煦的胃袋猛地抽搐起来——
那具尸体脖颈处的绳结深深勒进骨头,从脖子往下像被剥了皮的羊羔,暗红色的肌肉纹理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湿光。
“呕——”
王子煦扑到墙边,早晨吃的葱饼混着胆汁喷涌而出。
身后接连响起干呕声,有个年轻护院甚至软了膝盖,佩刀当啷掉在地上。
王铁山带着两个人走上前,把尸体放到地上。
“这人应该就是村长。”他按照市政厅提供的信息做出判断。
“他被人扒了皮,吊在这里。”一个护院用匕首拨弄尸体,试图寻找线索。
他一边查看,一边嘟囔:“这手法实在少见,弄这么干净,一点刀伤都没有……”
王铁山正在皱眉思索,听到他这话脸色大变。
“不好,这是陷阱!”
话音刚落,尸体猛然睁眼,森白牙齿狠狠咬进护院脖颈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