梧桐叶打着旋儿扑向生锈的消防梯,许昭昭叼着柠檬糖翻上天台时,铁门正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。她眯起眼睛,看见三五个男生围成的圈子里,数码相机镜头正对着墙角发抖的女生。
"小哑巴换衣服好看吗?"黄毛揪着女孩的校服领子,镜头几乎怼到她脸上。金属反光里映出许昭昭酒红色的发梢,像一簇淬毒的火焰。
铁栏杆在掌心留下冰凉的触感,她抄起角落的废旧课桌腿。当相机快门的咔嗒声第七次响起时,课桌腿砸在黄毛手腕上的闷响完美融入了放学铃声。
"昭、昭姐..."黄毛跪在地上疼出眼泪,相机零件散落一地。许昭昭用鞋尖挑起存储卡,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,正好罩住墙角缩成一团的女生。
"七班的小月亮你也敢碰?"她碾碎柠檬糖,玻璃纸在齿间发出细碎声响。生锈的栏杆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——黄毛被反剪双手按在护栏外,三十米下的水泥地泛着冷光。
暮色漫上来的时候,许昭昭听见身后衣料摩擦的窸窣。转头看见逆光而立的少年,黑色制服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,金丝眼镜下的目光却让她想起汽修厂里淬火的刀。
教导主任的脚步声在楼梯间炸响的瞬间,少年转身消失在防火门后。许昭昭松开钳制黄毛的手,颈间十字架擦过他渗血的嘴角。等主任冲上天台时,只剩满地狼藉和飘在风里的半句轻哼:"优等生..."
暴雨在深夜突袭榕城。许昭昭蹲在汽修厂后院给川崎Ninja换胎,收音机里滋啦滋啦响着台风预警。铁门咣当一声被踹开,浓烈的酒精味混着雨丝涌进来。
"赔钱货!老子的酒呢?"男人踉跄着撞翻工具架,扳手叮叮当当滚了一地。许昭昭握紧十字架项链,看着母亲从里间冲出来,蜡黄的脸上还带着淤青。
当酒瓶第三次砸向母亲时,她终于抓起地上的扳手。玻璃碎裂的声音很清脆,像那年生日父亲送的水晶音乐盒。血珠顺着男人额头滚落,在十字架上凝成暗红的痂。
"滚出去。"她听见自己声音在发抖,扳手尖端指着男人鼻梁,"不然下次就是发动机漏油起火,你知道我能做到。"
雨幕中摩托车引擎轰鸣着远去,许昭昭才发现掌心被玻璃划破。母亲哆嗦着给她包扎,眼泪滴在旧校服袖口的墨迹上——那是今早黄毛泼的,现在混着血,在布料上晕成诡异的紫。
开学典礼当天,礼堂吊灯把大理石地面照得雪亮。许昭昭蹲在礼堂后门翻墙时,黑色皮鞋突然出现在视线里。抬头看见江予白别着学生会长徽章,烫金处分通知抵在她鼻尖。
"旷课二十七节,斗殴西次,损坏公物..."他念通告的声音像在宣读机械参数。许昭昭咬碎嘴里的棒棒糖,玻璃糖渣溅上他擦得锃亮的鞋尖。
"好学生的游戏规则?"她笑得露出虎牙,指尖戳向他胸口徽章,"那你怎么不说黄毛偷拍七次,猥亵三次?还是说在你们眼里,受害者的眼泪也算校规的漏洞?"
江予白突然抓住她手腕。袖口上滑露出一截狰狞的烫伤,在少女蜜色的皮肤上盘踞成蛇形。他瞳孔骤缩,这个疤痕的形状,和他锁骨下方那道十年前留下的伤痕一模一样。
远处传来教导主任的呵斥,许昭昭趁机翻上墙头。暮色中她的红发像一簇跳动的火,十字架在空中划出银亮弧线:"告诉那个秃头,处分我接了。不过——"她甩出个飞吻,"天台监控三天前就坏了,学生会长。"
夜色渐浓时,江予白站在别墅落地窗前。真丝衬衫下隐隐作痛的,是今早在搏击俱乐部留下的淤青。手机屏幕亮起,父亲秘书发来最新消息:桥梁事故卷宗己全部销毁。
他扯开领带,腕表扣带擦过那道陈年伤疤。台风掠过城市上空,远处某条小巷里,摩托车尾灯正划破雨幕,像黑暗中不肯熄灭的星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