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 平安夜惊变
外滩十八号的玻璃橱窗结着霜花，苏煜把脸埋进红围巾里。周杰伦的《说好的幸福呢》从隔壁唱片店飘出来，混着糖炒栗子的焦香。他数着第五盏路灯往前走，怀里的礼盒硌着肋骨——天鹅绒内衬里藏着枚雪花造型的钻戒。
"先生要拍立得吗？"穿麋鹿装的女孩蹦到面前，"两张二十，带圣诞相框。"
苏煜摇头时，看见橱窗映出自己滑稽的模样。红围巾是苏玥硬给系的法式结，把他裹得像颗圣诞糖果。夏晴总说他系围巾像捆粽子，去年平安夜亲手教了半小时，最后气鼓鼓地把围巾绕在自己脖子上："算了，以后每天我给你系。"
南京西路飘起细雪，他站在斑马线前哈气。绿灯亮起的瞬间，对面屈臣氏走出个薄荷绿的身影。夏晴正在试唇膏，林琛举着镜子，手腕上的蓝格子围巾被风吹起一角。
苏煜的左脚踩进雪水坑。去年今日，夏晴也是这样举着镜子，只不过是在他家卫生间。"程序员先生，"她笑着用口红在他脸上画爱心，"今天我要拍下你最可爱的样子。"
信号灯开始闪烁，他逆着人流往前挤。怀里的CD盒被撞开，《十一月的萧邦》歌词本滑落在地。夏晴弯腰去捡的瞬间，林琛的手护住她后脑勺——这个动作苏煜太熟悉了，上次书柜倒塌时他也这样护过她。
"好巧。"夏晴首起身时，唇膏蹭到了虎口。嫣红色，和那晚摔碎的水晶苹果同一个色号。
林琛从纸袋掏出保温杯："姜茶，你刚才说胃疼..."杯身印着杂志社LOGO，正是夏晴抱怨过无数次要换掉的丑设计。
雪越下越大，苏煜感觉围巾在吸水变沉。他想起实习生的提醒："现在年轻姑娘都戴羊绒围巾啦，嫂子那款羊毛的该淘汰了。"当时他正给夏晴挑新枕头——她总说旧枕头有代码的味道。
"电影..."苏煜摸出两张皱巴巴的票根。夏晴最爱的科幻片，首映场要通宵排队，他托黄牛多花了半个月工资。
林琛突然笑起来："夏老师记性真好，上周说的《阿凡达》彩蛋..."他腕表闪过蓝光，和苏煜凌晨改BUG时的电脑屏同个色调。
便利店飘来《圣诞结》的旋律。夏晴的睫毛缀着雪粒，恍如那年她站在复旦光华楼前等他下课的模样。只是此刻她耳垂空荡荡的，那对银杏叶耳钉被收进蓝色丝绒盒，连同他写的情书一起。
"围巾。"苏煜解开脖间的红围巾，"你上次说..."
"太红了。"夏晴打断他，"社里小姑娘总笑我装嫩。"她扯了扯自己的蓝格子围巾，苏格兰纹路完美搭配林琛的灰西装。
苏玥的电话突然炸响："哥！设计奖公布了！"少女的欢呼声漏出来，"评委说我的雪绒花设计超有灵气，就是模特围巾颜色不太..."
电话被按断时，苏煜看见夏晴在笑。不是惯常的月牙眼，而是唇角克制的弧度——上次她这样笑，是在主编夸奖林琛的封面构图时。
"要去看电影吗？"林琛晃了晃车钥匙，"我正好有朋友在影院..."
钥匙扣上的金属蝙蝠侠晃得苏煜眼疼。那是夏晴在东京迪士尼买的，说超级英雄能镇住他键盘里的幽灵代码。
世纪钟开始报时，雪片变得密集。苏煜摸到礼盒里的钻戒，雪花棱角刺进掌心。夏晴突然伸手拂去他肩头的雪，无名指上的创可贴换成了蝴蝶结款式。
"前边在发气球。"她指指广场方向，"你要不要..."话没说完就被咳嗽打断，林琛立刻递上姜茶。
苏煜想起毕业典礼那天。夏晴穿着租来的学士服拉他拍照，中途呛了柳絮咳得满脸通红。他跑去买水时摔破了膝盖，至今留着一道月牙疤。
卖气球的老人经过，米奇形状的蓝气球缠上林琛手腕。夏晴突然笑出声："好像你上次被风筝线缠住的样子。"
苏煜退后半步，靴子陷入雪堆。去年春天他们在世纪公园放风筝，蝴蝶风筝挂上树梢。夏晴骑在他肩头去够，发梢扫得他鼻子发痒。后来那只风筝被收进衣柜顶层，说等将来给孩子当玩具。
"苏煜？"夏晴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。指甲油换成了冰蓝色，和婚纱店橱窗里的模特同款。
他仓皇掏出电影票："还来得及最后一场..."票根上的座位号是13、14，和夏晴生日日期相同。
林琛突然举起相机："夏老师看这边！"闪光灯亮起的瞬间，苏煜看见取景器里自己的倒影——红围巾歪斜着，像极了被淘汰的旧代码。
"不用了。"夏晴把电影票塞回他口袋，"下周要做年终盘点。"她转身走向停车场，蓝格子围巾扫过林琛手臂。
苏煜站在雪地里数钟声。怀里的焦糖布丁早己凉透，凝结的糖霜裂成蛛网。去年今日，夏晴把布丁捂在怀里等他下班，白毛衣染上咖啡渍还笑嘻嘻："这叫甜蜜的印记。"
便利店店员出来扫雪，推着苏煜往电话亭挪。红色外壳落满雪，像极了夏晴弄丢的那支口红。他抓起听筒投币，拨通烂熟于心的号码。
"喂？"夏晴的声音混着车载广播，"您哪位？"
苏煜张嘴时尝到雪的味道。他想说衣柜里藏着的求婚西装，想说代码编译成功的提示音像婚礼进行曲，最后却听见自己说："围巾...还合适吗？"
电话那头传来安全带扣响。"苏煜，"夏晴轻轻叹气，"你从来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蓝色。"忙音响起时，世纪钟正好敲完第十二下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