卯时的晨光刺破贡院朱漆门缝,顾衍的铁尺撬开明远楼地砖。本该平整的金砖表面布满细密凿痕,每道刻纹里嵌着靛蓝色晶粒,在曦光下折射出蛛网般的寒光。
"《工程营造录》载贡院地砖需用景德镇陶土。"陆清晏竹伞尖挑起碎屑,"这晶粒是高丽进贡的冰魄砂,专为在砖面刻制暗纹却不留凿痕。"
韩昭的横刀劈开西侧誊录房,陈年墨香中混着火药味。三十架水车驱动的铜版印刷机正在嗡鸣,每块铜版都刻着蒙学堂《三字经》活字,版缝间嵌着工部特制的引信簧片。
"景泰五年的科考革新奏折。"萧晨银丝绞碎传动齿轮,"用活字印刷之名私制雷火引线,倒是深谙'文以载道'的精髓。"
惊雷劈中魁星阁飞檐,顾衍铁尺插入丹墀裂缝。翻涌的泉水裹着墨汁喷涌,水底沉着半卷《会试名录》——朱笔圈注的进士姓名旁,竟用胭脂勾勒着运河走私路线,朱砂印记与礼部祭器暗纹完全契合。
地底传来齿轮咬合声,整排铜版机突然转向。韩昭横刀斩断飞旋的活字,"赵"字铜模崩裂处露出漠北狼牙箭的倒刺,箭杆缠着户部丈田的标尺麻线。
"永昌七年的誊录章程。"顾衍挑起泛黄纸页,"表面规范朱卷抄写,实则标记军械密道——好个'字字珠玑'的深意!"
晨风裹着柳絮卷入窗棂,陆清晏突然旋伞为盾。七支狼毫笔破空而至,笔杆刻着翰林院编修私印,笔尖却嵌着工部匠作监的爆破铜丸。
"小心子母笔!"萧晨银丝在梁柱间织网。第二波暗器爆裂的瞬间,铁蒺藜中迸出靛蓝毒雾,每粒毒砂都印着蒙学堂稚童的描红字迹。
顾衍铁尺劈开主考卧榻,发霉的锦褥下压着三百张盐引。票据边缘的莲花水印多出半枚狼爪,夹层竟是赤狄王庭的密探名单,姓名与历年落第举子完全重合。
"以科举之名行纳叛之实,这'为国选材'的匾额,倒比狼牙箭更擅诛心!"韩昭刀尖挑起半截朱卷,突然瞳孔骤缩——状元策论的破题处,竟用隐形药水写着幽州军械库的暗道方位。
老誊录官突然暴起,砚台首取陆清晏面门:"当年顾将军巡视科场时..."
剑光比晨风更疾,端砚碎裂处溅出的墨汁泛着靛蓝。萧晨银丝缠住残片:"这歙州龙尾砚浸过辽东矿毒,遇潮则催发蛊虫!"
地动山摇间,明远楼梁柱轰然倾塌。崩落的榫卯间露出半幅血诏,褪色墨迹与顾衍胎记重合:"...特命学政篡改考生籍贯,实则..."
"难怪近年边关守将多出江南士族。"陆清晏竹伞卷住残诏,"好个'天下英才尽入彀中',原是养虎为患!"
暴雨冲刷着散落的朱卷,顾衍铁尺插入地脉裂缝。墨汁喷涌处浮现青铜匣,匣面阴刻着前朝状元及第的雁塔题名——锁孔纹路竟与幽州军械库模具严丝合缝。
"金榜题名的朱砂再艳,艳不过阵亡将士血染的旌旗。"韩昭斩碎匣中铁券,"让那些批阅朱卷的手,试试幽州城墙箭垛的裂痕有多深!"
惊雷劈裂至公堂匾额,萧晨银丝挑起半截玉镇纸。本该属于三鼎甲的文房重器,此刻刻满赤狄文字——每个折笔都对应科举密道的机关图谱。
"朱批改得了文章,改不了寒门学子雪夜抄书时,冻裂指尖渗在纸背的血印。"顾衍剑锋扫落镇纸,忽然瞥见暗格中的三百具尸骸——每具骸骨都套着举子襕衫,天灵盖钉着刻有考官私印的青铜算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