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至后三日,淮安漕运码头的百年龙骨突现青斑。漕工周三更夜巡时,见新造漕船的槐木龙骨竟生满爪哇血藤纹,木纹间渗出暹罗巫医炼制的铜绿黏液。阿礁剑鞘轻触船肋,磁针逆指河心——船底暗舱竟嵌着荷兰东印度公司商船的柚木罗盘。
"《漕船志》载真腊'木虱术',以鳄髓淬桐油,遇水则蚀舟千里。"慕云深将木屑置于青铜量天尺,尺面星宿竟错位游走,"但这腥气混着西班牙教堂彩窗的铅毒,倒是把红毛番的摧舟术刻进了漕魂。"
陆听雪铁伞尖挑起半截残橹,断口年轮凸起交趾格里斯剑纹:"渤泥巫师的换髓法,竟将暗流杀气融进漕骨肌理。"
寅时三刻,十二艘新造漕船同发裂木声。船工们涂刷桐油时突然癫狂,手中油刷竟在船板刻出靛蓝咒文。阿礁剑挑油桶,磁石剑身突现蛛网状锈斑。
"震宫生门在第五根桅杆!"慕云深青竹丈量船坞布局,竹节渗出混着硫磺的槐脂,"这不是普通虫蛀,是有人在篡改《龙江船厂志》造船法!"
船坞暗舱突然传来爆裂声。陆听雪旋身踏浪而入,见捻缝匠被蛛网状油丝缠入底舱,手中明版《漕船录》正化作万千木虱。铁伞劈断油丝时,伞面星图映出油痕暗藏的葡文——"黑潮号"。
申时正,清江浦古沉船突现血锈。船老大刘铁锚跪坐明代福船残骸前,手中百年铁钉寸寸朽烂。阿礁以剑鞘探查船板,鞘尾磁石吸附上缠着金丝的桅杆模型。
"《船政新书》载暹罗'桅傀术',但桅木用的是琉球海铁杉。"慕云深青竹挑起残片,木香中渗出混着龙涎香的毒雾,"这金丝掺了澳门大三巴牌坊的琉璃碎,遇潮则化刃。"
陆听雪铁伞展开《漕运通志》残卷,伞骨银铃震出暗藏的二十西根漕脉线。丝线末端系着刻满《九省漕程图》的锡丸,正随运河暗流改变张力:"好个借沉船养傀的桅魂阵!"
暗处忽有柚木反光,八具西班牙舰匠装扮的傀儡破水袭来。阿礁磁石剑吸附锚链铁环成阵,却见傀儡关节喷出混着毒雾的彩釉碎屑!
戌时星现,五艘盖伦战舰突袭清江浦。船舷喷洒靛蓝铁砂,在暮色中凝成遮天磁幕。阿礁踏着翻涌的暗流飞渡,磁石剑吸附船体铁钉借力,剑锋却被毒砂折射的残阳灼出青烟。
"巽宫死门在第二面横帆!"慕云深立于漕运司望楼观阵,青竹丈量星位,"陆姑娘,可记得郑和宝船的'定针阵'?"
陆听雪铁伞倒插堤岸,伞骨弹出宝船遗留的磁龙首。漕工们推动改良的牵星盘,运河水在暮色中竟未随铁砂凝固,反而旋成逆流磁涡。阿礁剑引天雷劈入砂阵,光电交织中船帆轰然炸裂,漫天碎木凝成西班牙哈布斯堡徽记。
"西译馆授你们牵星之术,不是让用来祸乱漕脉!"慕云深青竹刺穿主舰龙骨,竹节渗出净魄的辰砂,"今日便教你们知晓,何谓'磁针指南,不改初心'!"
七日后,重铸的磁龙首沉入清江浦。阿礁发现龙口暗格藏有未启用的爪哇牵星盘,星纹雕刻着诡异轨迹——上半幅是《郑和航海图》记载的过洋牵星术,下半幅却是欧洲人绘制的磁暴海图。
"好个断我漕枢的毒计。"陆听雪铁伞尖挑开镀金罗盘,露出底层被覆盖的倭国菊纹,"若让他们篡改牵星得逞,整个漕运命脉都将沦为鬼渡。"
慕云深在新建的观漕亭展开羊皮漕脉图,青竹蘸朱砂补全被磁瘴腐蚀的航线:"当年陈瑄开清江浦,为的是'漕运通天下',岂料百年后磁针竟成他人凶器?"
惊雷炸响时,幸存的战舰残骸中漂出鎏金量天尺。阿礁以磁石剑吸附星纹,尺身内侧竟刻着《武备志》缺失的漕运篇批注——那细微刻痕勾勒的,正是澎湖湾深处的磁渊坐标。
硝烟散尽的清晨,阿礁赤膊帮周三更校正龙骨。鲨鱼皮围裙在晨光中泛着桐油光泽,老船工从褡裢里掏出个锡罐:"爪哇带来的铁力木胶,捻缝时掺些能定舟。"
陆听雪在福船残骸旁调试铁伞,忽见伞面云雷纹卡着粒南洋月光石——正是那日桅魂阵中崩落的锡丸。慕云深倚着残桅抛来油纸包:"马尼拉教堂的彩玻碎屑,裹着淮安茶馓。"
观漕亭顶层的露台,慕云深与老漕总对弈。磁石棋盘上,黑子化作漕脉流转,白子变作远洋舰船。"您这'磁针定澜'的杀局,"老漕总落下关键一子,"倒似嘉靖年那些私贩海图的牙人手段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