霜降前夜,福州漆器坊百年漆窖突现异香。掌漆师傅林大漆掀开窖顶时,见漆液竟凝成爪哇皮影纹,漆面爬满暹罗巫医炼制的铜绿色毒蛛。阿礁剑鞘轻触漆胎,磁针逆旋如轮——窖底深处竟嵌着荷兰东印度公司商船的柚木舵轮。
"《髹饰录》载真腊'影傀术',以鳄泪淬生漆,遇光则蚀骨消形。"慕云深将漆皮置于磁石台,朱砂纹路竟游如活蛇,"但这腥气混着西班牙教堂彩窗的铅毒,倒是把红毛番的摄魂术刻进了漆髓。"
陆听雪铁伞尖挑起半干漆器,未固化的犀皮纹凸起交趾格里斯剑痕:"渤泥巫师的换皮法,竟将杀伐戾气融进漆膜肌理。"
寅时三刻,三十六口漆缸同发裂帛声。画工们描绘云纹时突然癫狂,笔尖淌出的靛蓝漆液竟蚀穿檀木胎。阿礁剑挑漆刷,磁石剑身突现蛛网状锈斑。
"坎位生门在第九口荫房!"慕云深青竹丈量漆坊布局,竹节渗出混着硫磺的生漆,"这不是普通漆毒,是有人在篡改《工段营造录》髹漆法!"
调漆室突然传来闷响。陆听雪旋身踏梁而下,见调漆匠被蛛网状漆丝缠入漆瓮,手中明版《漆书》正化作万千漆蚁。铁伞劈断漆丝时,伞面星图映出漆痕暗藏的葡文——"黑珍珠号"。
申时正,乌塔地宫七层漆佛突现血泪。守塔僧慧海跌坐唐代漆经幢前,手中剔红供盘寸寸龟裂。阿礁以剑鞘探查漆层,鞘尾磁石吸附上缠着金丝的犀皮胎。
"《释饰录》载暹罗'皮傀术',但胎骨用的是琉球海犀甲。"慕云深青竹挑起残片,犀香中渗出混着龙涎香的毒雾,"这金丝掺了澳门大三巴牌坊的琉璃碎,遇潮则化刃。"
陆听雪铁伞展开《法华经》漆函,伞骨银铃震出暗藏的二十八根犀脉线。丝线末端系着刻满《八宝纹》的锡丸,正随地宫阴风改变张力:"好个借塔养傀的犀魄阵!"
暗处忽有螺钿反光,五具葡萄牙传教士装扮的傀儡破壁袭来。阿礁磁石剑吸附塔顶铜刹成阵,却见傀儡关节喷出混着毒雾的彩釉碎屑!
戌时星现,七艘克拉克战舰突袭闽江口。船舷喷洒靛蓝漆雾,在残阳下凝成遮天瘴幕。阿礁踏着翻涌的漆浪飞渡,磁石剑吸附船体铁钉借力,剑锋却被毒漆折射的霞光灼出青烟。
"巽宫死门在第二面船帆!"慕云深立于鼓山巅观阵,青竹丈量星位,"陆姑娘,可记得钱塘江的'流霞阵'?"
陆听雪铁伞倒插礁岩,伞骨弹出郑和宝船遗留的磁枢残片。漆工们推动改良的转轮车,江水在暮色中竟未随漆雾凝固,反而旋成逆流霞光。阿礁剑引天雷劈入漆阵,光电交织中船帆轰然炸裂,漫天碎漆凝成葡萄牙王室徽记。
"西译馆授你们天工之术,不是让用来荼毒生灵!"慕云深青竹刺穿主舰龙骨,竹节渗出净魄的辰砂,"今日便教你们知晓,何谓'丹漆髹形,以彰天德'!"
七日后,重铸的犀皮经箱沉入闽江口。阿礁发现箱底暗格藏有未启用的爪哇漆模,纹样雕刻着诡异图谱——上半幅是《髹饰录》记载的"斑犀法",下半幅却是欧洲人绘制的蚀骨漆阵。
"好个断我天工的毒计。"陆听雪铁伞尖挑开镀金漆刀,露出底层被覆盖的倭国菊纹,"若让他们篡改髹漆得逞,整个华夏器魂都将沦为鬼器。"
慕云深在新建的观髹亭展开羊皮髹脉图,青竹蘸朱砂补全被漆瘟腐蚀的纹样:"当年张成造剔红漆盒,为的是'器以载道',岂料百年后犀皮竟成他人凶刃?"
惊雷炸响时,幸存的战舰残骸中漂出鎏金漆笺。阿礁以磁石剑吸附漆纹,笺身内侧竟刻着《武备志》缺失的髹饰篇批注——那细微断纹勾勒的,正是大员湾深处的漆渊坐标。
硝烟散尽的清晨,阿礁赤膊帮林大漆搅拌漆液。鲨鱼皮围裙在晨光中泛着朱泽,老漆工从襻膊里掏出个锡罐:"爪哇带来的血竭粉,调朱时掺些能固魂。"
陆听雪在乌塔偏殿调试铁伞,忽见伞面断纹卡着粒南洋月光石——正是那日犀魄阵中崩落的锡丸。慕云深倚着经幢抛来油纸包:"马尼拉教堂的彩玻碎屑,裹着福州鱼丸。"
观髹亭顶层的露台,慕云深与老将作对弈。漆砂棋盘上,黑子化作髹脉流转,白子变作远洋舰船。"您这'流霞破瘴'的杀局,"老将作落下关键一子,"倒似嘉靖年那些私贩海图的牙人手段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