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雾裹着咸涩的气息漫过盐田,五十架新铸的璇玑水车在暮色中沉默如兽。阿礁的磁石剑柄渗出细密水珠——这是辽东寒铁遇潮的征兆,本不该出现在闽东的酷暑里。少年俯身查看水车基座,榫卯接口处的霜痕凝成诡异的花纹,像极了工部密档上的暗记。
"潮信乱了。"陆听雪的铁伞尖刺入滩涂,伞面银铃随着地底传来的震动齐喑。她突然旋身劈向卤水池,炸起的水花在空中凝成冰晶,映出池底交错的青铜管道,"二十年前白露原决堤前夜,地脉也是这般哀鸣。"
慕云深青竹点地丈量盐垛间距,晨曦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如剑。东北角盐垛毫无征兆地坍塌,晶盐碎成靛蓝色齑粉,在风中扬起细密的毒雾。他抓把碎盐对着日头端详,盐晶内部蛛网般的裂痕间,隐约可见工部军械局的虎头徽纹。
子夜时分,海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。阿礁改良的磁石屐在礁石上划出幽蓝轨迹,三年前铺设的导流渠底裂开丈宽缝隙。十二尊青铜镇海兽雕像的瞳孔泛着血光,铁砂从兽口喷涌而出,遇海水凝成铁索囚笼。
"不是寻常地动!"陆听雪铁伞劈开铁索,伞骨银铃震碎暗处的机关弩。慕云深青竹挑开镇海兽基座,露出内藏的硫磺仓与磁铁矿,"以地火煮海,用磁石锁潮——工部这些年的俸禄,倒是喂出了些'巧思'。"
海底突然亮起万千荧点,改良的青铜机关鱼群袭来。阿礁磁石剑引雷劈向鱼群,爆裂的碎片中竟露出暹罗文字。少年瞳孔骤缩:"三年前沉船里的毒盐配方,用的是同一批工匠!"
五更天,三十六艘双桅战船冲破浓雾。船首的青铜霹雳车泛着与毒脉同源的幽光,装填的毒盐弹在月光下宛如鬼火。盐工们推着改良水车现身,磁力轮搅动海潮,在滩头筑起三道水墙。
"放!"工部侍郎的嫡子立于楼船,令旗劈开腥风。毒盐弹撕裂水墙的刹那,陆听雪铁伞旋成满月,伞面星图引动海底磁石阵。三十道水龙卷从阵眼腾起,将毒雾反推向敌舰。
阿礁踏浪跃上主舰,磁石剑贯穿霹雳车的青铜炮管。飞溅的碎片擦过少年脸颊,血珠坠入大海:"回去告诉你爹——"剑锋挑断楼船主桅,"官印压得住奏折,压不弯盐工的脊梁!"
七日后,海底裂缝被熔岩浇筑的玄武岩填平。慕云深将沧渊剑沉入阵眼,剑身铭文在岩浆中重铸:"以潮为脉,以盐为魂。"陆听雪的铁伞悬于观潮塔顶,伞面星图随月相流转,在夜空中投下璀璨光路。
惊蛰雷炸响时,新铸的盐田烽火台首次亮起。三百盐工列阵滩头,手中磁石铲映着火光,宛如星河落地。阿礁在最新晒制的盐垛旁立碑,晶盐凝成的碑文在月色下流转:"潮涌千帆过,肝胆照盐白。"
海风卷着老盐工未燃尽的烟灰掠过盐田,将那把沉入地脉的沧渊剑鸣,送往星火燎原的江湖尽头。海天之际,隐约有新的帆影浮现——但这次,盐工们的瞳孔里映着的不是恐惧,而是淬炼过的锋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