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七章 白骨观
白骨铺就的官道绵延至天际,陆长生踩着咯吱作响的骨节前行。每走一步,都有细碎磷火从骸骨缝隙渗出,在他眉心太极纹上烙下焦痕。这是他第七次踏入白骨秘境,前六次都困在轮回幻境不得解脱。
"公子当心脚下。"白璃的剑气凝成虚影,照亮前方三丈内的森森白骨。忽然有风掠过骸骨堆,无数指骨破土而出,指尖都套着褪色的状元红袍玉扣。
陆长生瞳孔骤缩——那些玉扣分明是今科进士的信物。最前方那具白骨身着状元冠冕,颅骨内悬浮的琉璃灯里,竟封存着苏慕雪半透明的魂魄!
"爱别离苦..."他喃喃念出《长生经》中的偈语,掌心突然传来灼痛。长生帛自动展开,金文书页在空中凝结成镜,映出药王谷丹房内的景象:苏慕雪被九条青铜锁链贯穿琵琶骨,七窍流出的金血正被吸入量天尺缺口。
白骨堆中传来桀桀怪笑,所有状元骨同时抬头。他们的下颌骨开合着吐出人言:"陆公子可知,这具身体里可有你的脊骨?"说话间,最中央的状元骨突然爆开,漫天骨粉化作血色细雨。
陆长生本能地挥动刻刀,却在触及血雨的刹那僵住——每一滴雨珠都映着他与苏慕雪的过往:青石镇共赏桂花的雨夜,药王谷替他包扎伤口的指尖,还有昨夜...昨夜她倒在青铜棺前时,发梢垂落的弧度。
"破!"白璃的剑气突然斩断他的执念。陆长生浑身剧震,怀中《长生经》自动翻到绘着白骨观的页面。经文字迹突然活过来,化作金针刺入他周身大穴。
剧痛中,他看见自己站在永劫境的寒潭。潭底沉着七十二盏青铜灯,每盏灯芯都燃烧着一段记忆。当他伸手触碰代表苏慕雪的那盏时,火焰突然化作锁链缠住手腕。
"师兄,还不明白么?"白衣女子的虚影浮现在潭水中央,额间太极纹与陆长生如出一辙,"所谓爱别离,不过是..."
话音未落,寒潭突然沸腾。所有青铜灯同时炸裂,记忆碎片化作利刃刺来。陆长生额间金瞳暴涨,看清每片碎片的真容——那些根本不是记忆,而是天机阁用众生愿力编织的幻境!
"既如此..."他并指划出"空"字真言,经文裹挟着血雨在虚空书写。金字与血雨交融的刹那,整片白骨秘境突然静止。飘散的骨粉凝成曼陀罗花纹,每片花瓣上都坐着个哭泣的自己。
白璃的剑灵本体终于显现,琉璃般的灵体正在龟裂:"快用刹那永恒!"她指向陆长生眉心血纹,那里正渗出金血。原来每次施展观想法,都在加速他道基崩毁。
陆长生却恍若未闻。他咬破舌尖将心头血喷在长生帛上,金文书页骤然燃烧。火焰中浮现出苏慕雪最澄澈的笑靥——那是他们初遇时,少女在药王谷溪边浣纱的模样。
"刹那即永恒。"他双手结出从未见过的法印,燃烧的长生帛突然化作漫天星屑。每粒星屑都映照着不同时间线的结局:有时他抱着苏慕雪冰冷的躯体跳下归墟,有时在文曲星光中看着她轮回转世...
白骨秘境开始崩塌。那些困住他的状元骨化作齑粉,露出地底埋藏的青铜棺椁。棺盖缝隙渗出黑色冥火,火中浮现玄霄子的脸:"好徒儿,还不明白量天尺的真正用途?"
陆长生突然笑了。他任由冥火焚毁肉身,神魂却与燃烧的长生帛融为一体。在意识消散前的刹那,他看见苏慕雪的魂魄从琉璃灯中挣脱,七窍流出的金血化作漫天流萤。
"等我。"这是他留在现世的最后一句话。星屑汇聚成新的刻刀,刀柄浮现的星图恰好补全了量天尺的缺口。
当白璃从虚空抓出陆长生的残魂时,看到的是永生难忘的景象:少年道君坐在白骨王座上,脚下踩着由十万状元骨拼成的棋盘。每颗骨棋都在跳动,发出《长生经》的梵唱。
"这才是真正的白骨观。"陆长生抚摸着新得的刻刀,刀锋映出他眉心完全觉醒的太极纹,"不是看破红尘,而是把红尘炼成道种。"
白璃望着他身后浮现的七十二盏青铜灯,突然颤抖起来:"您引动了所有时间线上的自己..."
话音未落,整个九洲地脉突然震颤。被镇压在各地的魔道修士同时呕血,他们的本命法宝自发飞向陆长生所在的方向。药王谷方向升起血色光柱,光柱中浮现的苏慕雪正在用金针刺穿自己的本命灯芯。
"看来我们都小瞧了《长生经》的慈悲。"陆长生将刻刀插入心口,取出的却是枚跳动着金焰的舍利子,"既然如此,那就让这爱别离苦,烧尽这三界六道的虚伪天道吧。"
他踏着白骨铺就的天梯走向永劫境,身后浮现的经文长河淹没了整个白骨秘境。当第一缕经文触碰到青铜棺椁时,玄霄子惊恐地发现,自己苦修千年的贪狼星图正在融化成墨...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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章末经文
《长生不老经·卷五》:
"白骨非骨,红颜非颜,
痴儿认假作真全。
若将诸苦炼作药,
刹那便是无量年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