端午前夕的台江万寿桥畔，程墨白驻足在百年龙舟作坊前。樟木香混着桐油味扑面而来，他指尖抚过新刨的龙首浮雕，忽觉龙睛处的黑曜石嵌得不合榫卯。正午阳光穿透鳞片状窗棂，在杉木舟身上投下斑驳光影，竟在船舷显出新竹军港的声呐频率图。
"程先生对竞渡也有兴致？"穿苎麻短打的龙舟匠杨铁头敲着龙骨榫接处，手中墨斗突然绷断，浸染靛蓝的棉线在木屑间拼出基隆要塞的通风井位。他拾起半枚铁钉对着光，锈迹斑驳处竟蚀刻着微型摩尔斯电码，"这是为琉球商会制的龙舟，您瞧瞧这水线弧度？"
林清和用镊子夹起刨花，显微镜下可见木纹间嵌着磁粉胶囊："这批杉木的阴干湿度控制在68%，恰好是热敏磁粉的激活阈值。"她突然劈开舵柄，中空部分滚出用鱼鳔胶粘合的微型胶卷，显影后是厦门胡里山炮台的钢筋配比图。
后院传来断木声。两人冲进晾料场时，老船匠仰倒在樟木堆旁，手中紧攥着半截鎏金船钉。尸体旁的碎木间，用红桧木屑拼出舟山群岛的潜艇航道，渗出的桐油在青石板上蜿蜒成高雄港油库的立体解剖图。
"闭户！"杨铁头甩出墨线缠住飞斧，梁上燕子窝突然炸裂，雏鸟嗉囊里藏着蜡封的微型发报机。程墨白剖开鸟胃，未消化的木蠹虫甲壳上烙着旅顺港潮汐密码。
---
三坊七巷文儒坊的茶庄内，杜维民掀开标注"武夷岩茶"的锡罐。本该墨绿的茶叶间混着银灰色晶粒，林清和用液氮冻结后剥离，发现是硅化木碎屑与茶多酚的合成物："这些晶粒在特定光谱下会形成立体海图。"她将碎屑撒入分光镜，折射出的胶州湾防波堤竟标注着水泥凝固时间。
茶博士老郑擦着冷汗："这批老枞水仙是台湾商行订的，说是要复原陆羽煎茶法..."话音未落，后院茶窖传来爆裂声。程墨白踹开樟木箱，珍藏的普洱茶饼突然自燃，火焰在墙面蚀刻出澎湖列岛的电网分布图。
烘焙间飘来苦杏仁味。林清和破门而入时，焙茶师正将氰化钾调入茶膏，沸腾的茶汤在黑板上投射出吴淞口沉船坐标。焙茶师突然抽搐，解剖发现耳蜗植入石英共振器，震频对应着对马海峡的暗流数据。
---
仓前山英华书院藏书楼，地理教员暴毙在等高线模型前。程墨白检查精铜制的地球仪，发现北纬25°刻线用铂金镶嵌，每段间距对应基隆港油库的三维坐标。掀开模型基座，内置的钟表装置正将《广陵散》旋律转译成旗语密码，对应旅顺港的潮汐间隙。
"死者上月接待过东洋地理考察团。"助教递上教案，程墨白用红茶熏蒸纸面，隐形墨水写的舟山盐场经纬度逐渐显形。更诡异的是，等高线笔的笔尖镶着磁石，描绘轨迹在地面投射出高雄要塞的立体解剖图。
地下档案室传来齿轮声。两人循声撬开铁门，发现1905年的日制测绘仪正在自转。林清和拆下黄铜罗盘，中空轴心用纳米金丝绕制的台湾海峡等深线图随气压变化时隐时现。测绘尺突然迸断，飞射的象牙刻度在墙面蚀刻出三都澳锚地的礁石分布。
---
南后街的百年纸伞坊，程墨白凝视正在裱糊的油纸伞。伞面牡丹突然在紫外线下扭曲成雷达波形，竹制伞骨纹路间渗出靛蓝液体，在青石板上凝结成马尾船厂轮机舱的焊接节点图。
"这桐油掺了放射性铯盐。"林清和用盖革计数器扫描伞架，"遇竹纤维会产生电离显影。"她撕开伞面，夹层里掉出桑皮纸包裹的钛合金片，蚀刻着德国最新声呐的专利图纸。
后院水缸传来蛙鸣。程墨白舀起半瓢，浮游的透明水母体内嵌着石英阵列，激光照射时在空中投射出甲午沉舰的经纬度坐标。
---
闽江夜航的渡轮上，程墨白与荷兰水利工程师"偶遇"。对方调试着流速仪，突然指向江心："程先生可见过'龙盘柱'奇观？"话音未落，江面腾起螺旋水龙卷，夜光藻在涡流中排列出胡里山炮台的仰角参数。
林清和悄然现身："范德萨先生的怀表链缀着菊纹齿轮吧？"她撬开表盖夹层，微型胶片显影出沈墨斋演算的流体力学公式，正与江面幻象完全吻合。
工程师纵身跃江，程墨白甩出缆绳缠其足踝。搏斗间流速仪碎裂，琥珀内胆刻着北洋水师的灯语密码，裂痕走向竟是二进制代码。
---
夏至破晓，林清和在船政学堂水文站发现父亲遗留的六分仪。青铜刻度盘下藏着半枚带弹孔的鹰洋，裂痕对应着东海舰队布防图。程墨白将银元置于粒子加速器，金属晶格重组为"超武舰"的轮机结构，在锅炉位置标注着片假名密文。
"父亲用热血浇铸这些密码。"她将银元溶入硝酸，析出的铂丝编织着东海防务全图。窗外汽笛轰鸣，程墨白望见伪装成挖沙船的日籍货轮正在江心释放机械水母，触手上的荧光与龙舟鳞甲同频闪烁。而在鼓山观象台，杨铁头正用浑天仪对准北斗，折射的光斑在罗星塔投射出整条海岸线的防御破绽，每道光都刺向沈墨斋西十年前用生命标注的战略盲区。
江风掠过龙舟作坊的刨花堆，未完工的龙首在晨光中泛着冷硬金属光泽。程墨白拾起半枚带血槽的船钉，钉帽内侧的菊纹在阳光下渗出靛蓝毒液——这场跨越两代人的谍战，正随着潮汐涌向最终章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