琉璃珠帘将喜烛碎成万千光斑,赵蝶儿指尖拂过床柱上振翅欲飞的海东青,金漆剐蹭在纱布下的疤痕泛起微痒。
她掀开孔雀翎缀成的面帘,发现百子帐角落竟绣着西域双头蛇图腾——这纹样分明与冷宫枯井石砖上的刻痕如出一辙。
"姑娘当心炭火。"翡翠捧着鎏金暖炉退下时,蝶儿注意到她鞋底沾着靛蓝色粉末,像是从太后佛堂方向带过来的。
窗棂忽被夜风撞开,卷着雪粒的寒气裹住案头那盏马奶酒,凝在碗沿的水珠竟蜿蜒出菌丝状的纹路。
喧闹声撞破门扉时,蝶儿正踮脚够那盏琉璃莲花灯。
玄铁门环当啷坠地,跌进来的男子红衣半敞,麦色胸膛还沾着乌骓马的草屑。
他腰间玉佩撞在门框上,清脆响声惊得妆奁底层残玉跟着震颤。
"三王子醉了酒,王妃多担待。"侍卫们哄笑着落锁,蝶儿嗅到血腥气混着沙棘果的酸涩。
烛火爆开灯花,照亮那人眉骨处新月形伤疤——竟与她妆镜中映出的胎记形状暗合。
烈焰踉跄着扯断金线捆扎的合欢结,玉冠歪斜着露出耳后狰狞的鞭痕。
蝶儿攥紧袖中藏着的那支金累丝凤钗,这是福嬷嬷今晨塞给她的,钗头还沾着冷宫墙头的苍耳子。
"漠北男儿岂会认中原赐婚?"他忽然冷笑,鎏金酒壶砸碎在双头蛇图腾中央。
蝶儿看着泼溅的酒液渗进床榻缝隙,想起三日前珍珠在马厩发现的那包霉变苜蓿——此刻正与喜被下露出的菌丝同样泛着诡谲青蓝。
妆奁突然发出金石相击之声,蝶儿后退时碰翻了案头描金漆盒。
滚落的核桃酥露出夹层里蜷缩的蛊虫,分明是故乡传说中噬心的相思子!
她终于看清那人散乱乌发间缠绕的银链,链坠竟与母妃遗物上的波斯铭文相同。
窗外第七盏孔明灯残骸飘落窗台,烈焰抬手遮挡烛光的瞬间,蝶儿瞥见他腕间九眼天珠的裂纹正溢出靛蓝色雾气。
菌丝生长声突然在梁柱间爆响,百子帐上婴孩面容竟开始扭曲哭嚎。
"你颈后的..."蝶儿话音未落,烈焰突然扯断腰间玉佩掷向镜台。
铜镜应声裂成两半,映出两人错位的残影——他左耳垂消失的月牙胎记,此刻正在蝶儿锁骨下方泛出妖异红光。
琉璃莲花灯在梁柱间投下斑驳光影,蝶儿攥着百子帐的手背暴起青筋。
烈焰披散的黑发扫过她面颊,混着沙棘果酸涩的气息里竟有几分冷宫墙根下腐土的味道。
"漠北男儿连发冠都束不整么?"她猝然后退半步,金累丝凤钗划过床柱上的海东青浮雕。
那些缠绕在烈焰耳后的银链随动作垂落,链坠上的波斯铭文与母妃遗物重叠的刹那,蝶儿忽然看清他颈后暗紫色淤痕正渗出靛蓝色雾气。
烈焰抬手将碎发拢至耳后,露出耳垂处平滑如镜的肌肤:"中原女子都如你这般聒噪?"他指尖拂过眉骨伤疤,沾染的乌骓草屑簌簌落在合欢被上,与霉变苜蓿的菌丝纠缠成诡异图腾。
窗外飘进的第七盏孔明灯残骸突然爆燃,将妆奁底层震颤的残玉映得血红。
"若非你们契丹年年犯边..."蝶儿话音被喉间腥甜截断,袖中凤钗突然烫得惊人。
三日前马厩里珍珠惨白的脸闪过眼前,那包霉变苜蓿在烈焰靴底碾碎的声响,此刻竟与梁柱间菌丝生长声诡异地共鸣。
她踉跄着撞翻描金漆盒,核桃酥里蜷缩的蛊虫正沿着孔雀翎面帘爬向双头蛇图腾。
烈焰突然闭眼仰倒在百子帐上,九眼天珠裂痕溢出的雾气染蓝了半边喜烛:"你以为本王情愿娶个疤脸公主?"他腕间银链擦过蝶儿锁骨,那处妖异红光竟与冷宫枯井的刻痕产生感应。
妆台铜镜裂痕中,两人错位的残影正被菌丝缓慢缝合。
"你们毁了我母妃!"蝶儿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胎记,血红纹路与烈焰腕间天珠裂痕完美咬合。
马奶酒在案头凝结的菌丝突然疯长,缠绕住她发间摇摇欲坠的孔雀金步摇。
记忆如潮水漫过——离宫那日佛堂靛蓝色香灰,翡翠鞋底沾着的正是这种会吞噬月光的西域蛊粉。
烈焰翻身将酒壶残片掷向铜镜,镜中映出他后背狰狞鞭痕组成的神秘星图:"知道为何选你和亲?"他嗤笑着扯断腰间玉佩,冷宫墙头苍耳子的气息突然弥漫。
蝶儿惊恐地发现那些霉变苜蓿正从床缝钻出,菌丝尖端开出的花苞里蜷缩着缩小版的婴孩面容。
窗外传来乌骓马凄厉嘶鸣,蝶儿扑向妆奁底层颤抖的残玉。
福嬷嬷临别时塞给她的金累丝凤钗突然浮空,钗头苍耳子爆开的绒毛里飞出磷火般的蛊虫。
烈焰耳后银链应声断裂,链坠滚落时显露的波斯铭文竟与母妃棺椁暗格中的血书完全一致。
"你们在喂蛊..."蝶儿话音未落,烈焰突然掐住她手腕。
他麦色胸膛上草屑化作无数细小黑虫,正沿着双头蛇图腾游向百子帐上扭曲的婴孩。
菌丝生长声在两人肌肤相触处爆响,孔雀翎面帘上的蛊虫突然集体转向,朝着冷宫方向振翅疾飞。
蝶儿挣脱桎梏后退时,绣鞋踩碎了滚落的核桃酥。
夹层里干瘪的相思子蛊虫正吐出靛蓝色丝线,将碎裂的玉佩残片与铜镜裂痕编织成网。
她忽然读懂烈焰眼中悔恨——那夜珍珠在马厩咽气前,手指蘸着血画出的正是这般星月交错的图案。
"凭什么我要承受这些!"她抓起案头冷透的马奶酒泼向烈焰,酒液在触到他眉骨伤疤的瞬间蒸腾成青烟。
菌丝缠绕的喜烛突然齐齐熄灭,唯有妆奁底层残玉映着冷宫方向飘来的第八盏孔明灯,灯罩上血绘的双头蛇正朝新房吐出信子。
烈焰仰面倒在菌丝密布的喜床上,耳后鞭痕渗出蓝雾凝成冷宫枯井的轮廓。
蝶儿踉跄着扶住窗棂,看见自己锁骨下的胎记正将月光扭曲成母妃临终前比划的神秘手势。
百子帐上婴孩的哭号突然转为尖笑,那些霉变苜蓿开出的花苞里,缩小版的面容竟与她妆镜中的疤痕如出一辙。
寒风卷着雪粒扑灭最后一盏烛火,孔雀金步摇坠地时碎成三截。
蝶儿怔怔望着掌心随菌丝蠕动的胎记,想起离宫那日佛堂暗格里染血的襁褓——那上面用西域文字记载的诅咒,此刻正在烈焰腕间九眼天珠的裂痕中缓缓复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