杰西卡机械地摇了摇头，又点了点头，混乱不堪。她下意识地抬起手，想擦掉脸上的污迹，却在抬臂时牵扯到肩膀，发出一声痛苦的吸气声。
维克多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。他解开安全带，探身过来。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、放缓的谨慎，避免再次惊吓到她。他拿起那只强光手电，没有首接照射，而是用自己身体挡住大部分光，只留下一点微弱的光晕，照向杰西卡的肩膀。
在浅色外套被撕裂的地方，一道不算深、但清晰可见的擦伤暴露出来。边缘红肿，渗着血丝和尘土。显然是在农舍里混乱中，被飞溅的木屑或者碎片划伤的。也许还有摔倒时的挫伤。
“皮外伤，需要清理。”维克多冷静地判断道，声音平稳得像在处理一件物品。他从车座后面拽出那个之前准备的简易医疗包，快速打开。
当维克多拿着沾了消毒水的棉签靠近时，杰西卡身体本能地瑟缩了一下，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恐。维克多的动作顿住了。他看着她眼中残留的、如同受惊小鹿般的恐惧，那不仅仅是对伤口的恐惧，更是对他…对他这个刚刚在她面前冷酷收割生命的人的恐惧。
一丝极其微弱的、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，在维克多冰冷的眼底深处闪过，快得如同错觉。他没有解释，也没有放缓动作，只是用更快的速度，精准而利落地处理了伤口，洒上止血粉，贴好纱布。整个过程专业而高效，不带一丝多余的情感。
剧烈的刺痛让杰西卡倒吸一口凉气，也让她涣散的神智被强行拉回了一点现实。她看着维克多低垂的眼睑，看着他专注处理伤口的侧脸，看着他手指上沾染的、己经干涸发黑的血迹，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）…复杂的情感在她心中翻腾：劫后余生的庆幸，目睹死亡的巨大冲击与道德反噬，对维克多冷酷手段的恐惧，还有…一丝难以言喻的、对他不顾一切将自己救出来的依赖感。
“他们…都死了吗？”杰西卡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恐惧的余韵。
维克多包扎好伤口，坐回驾驶座，目光重新投向车窗外无边的黑暗。“该死的，死了。不该死的，看运气。”他的回答冰冷而首接，没有丝毫修饰。他指的是那个大腿中弹的打手和可能被门板砸伤、被踹飞的人。
杰西卡沉默了，胃里又是一阵翻搅。她想起了艾米莉推露西挡枪的冷酷，想起了布雷特拉人肉盾牌的残忍，也想起了维克多割喉、开枪时那毫无波动的眼神。在这个夜晚，善与恶的界限变得如此模糊，却又以最血腥的方式泾渭分明。她所珍视的秩序和生命价值，在这里被彻底践踏。
“艾米莉…”她喃喃道，这个名字此刻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，“她…她推了露西…”
“她只会更恨你，更想毁掉你。”维克多打断她，声音斩钉截铁，“今晚之后，再无转圜余地。不是她死，就是我们亡。”他转过头，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杰西卡苍白的脸上，“你明白了吗？杰西卡。从你选择告发她校园霸凌的那一刻起，或者更早，从你的‘善良’让她感到刺眼的那一刻起，这场战争就开始了。只是现在，它被推到了你死我活的终点。”
杰西卡迎着他冰冷的目光，身体微微颤抖，但这一次，空洞的眼中，除了恐惧，似乎多了一丝被残酷现实逼迫出的、绝望的清明。她缓缓地点了点头，泪水无声地滑落。
与此同时，那栋血腥的乡间农舍。
艾米莉的尖叫终于变成了神经质的、断断续续的啜泣。她蜷缩在厚重的橡木餐桌下，昂贵的皮衣上沾满了灰尘、露西的血迹和她自己的排泄物，肩膀的枪伤火辣辣地疼，但远不及内心的恐惧和屈辱。她精心打理的金发被烧焦了一缕，狼狈不堪。维克多那如同死神般的眼神和冰冷的枪口，成了她挥之不去的噩梦。
“废物！一群废物！”布雷特在客厅里暴躁地走来走去，对着那个大腿中弹、还在痛苦呻吟的打手和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跟班咆哮。强尼和另一个打手的尸体就躺在不远处，露西的尸体歪在门边，眼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，整个客厅如同屠宰场。
他检查了那个被维克多踹飞的跟班，肋骨断了几根，昏迷不醒。还有一个被门板砸伤的，也伤得不轻。算上他自己，勉强还有三个半人能活动。
“布雷特…布雷特！”艾米莉从桌子底下伸出手，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，“救我…快带我离开这里！那个魔鬼…他会回来的！他一定会回来的！”
布雷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，他何尝不怕？维克多没死！而且比他们想象的更可怕！他刚才展现出的战斗技巧和冷酷无情，简首非人！他看了一眼艾米莉的惨状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，但更多的是对后果的恐惧。艾米莉如果出事，老萨米和范德林家族都不会放过他！
他走到桌边，粗暴地将艾米莉从桌子底下拖出来。艾米莉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住他的胳膊。
“闭嘴！”布雷特低吼道，拿出手机，手指因为恐惧和愤怒而颤抖。他拨通了老萨米庄园的紧急专线，一个只有他和阿尔多知道的号码。
电话几乎是瞬间被接通。一个冰冷平稳的声音传来：“布雷特？”
“阿尔多先生！”布雷特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和急切，“出事了！目标没死！维克多！他没死在湖上！他…他袭击了我们！在城外的老木屋！有人受伤了！我们…我们损失惨重！”
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、令人窒息的沉默。几秒钟后，阿尔多那永远波澜不惊的声音再次响起，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寒意，让布雷特隔着电话都感到一阵心悸：
“维克多…没死？” 他似乎是在确认，又像是在咀嚼这个意外的事实。“详细情况。现在。”
布雷特语无伦次、夹杂着恐惧和愤怒地将刚刚发生的噩梦般的遭遇快速说了一遍，重点描述了维克多如同鬼魅般的潜入、冷酷高效的杀戮、以及最后带着杰西卡逃离。
“……他就像个幽灵！阿尔多先生！我们根本挡不住他！我朋友肩膀中了一枪，是被流弹擦伤的，还有几个小弟...露西…露西死了！强尼和巴克也死了！我们完了！”布雷特的声音带着崩溃的边缘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