雷克脸上的谄媚笑容瞬间凝固。他难以置信地、缓缓低下头,看向自己胸口心脏位置迅速裂开的、一个小小的、鲜红的弹孔。公文包从他脱力的手中滑落,“啪嗒”一声掉在泥地上。
他张了张嘴,似乎想说什么,却只涌出一大口混合着泡沫的鲜血。他最后看了一眼艾米莉那张美丽却如同恶魔般的脸,眼中充满了极致的困惑、不甘和怨毒,身体晃了晃,首挺挺地向后倒去,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,溅起一小片尘土。死不瞑目的眼睛,空洞地瞪着灰蓝色的天空。
死寂。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所有人。只有硝烟味在冰冷的晨风中弥漫。
艾米莉优雅地吹了吹枪口并不存在的硝烟,仿佛只是掸掉了一点灰尘。她目光转向被眼前这冷酷一幕彻底吓傻、如同两尊泥塑木雕般的乔和格兰,红唇轻启,声音平静无波:
“你们两个。”
乔和格兰猛地一颤,如同受惊的兔子,惊恐地看着艾米莉。
“把这里,”艾米莉用脚尖随意地点了点地上雷克和强森(也己断气)的尸体,又指向工厂深处,“还有里面…该清理的垃圾,都处理掉。” 她的语气像是在吩咐佣人打扫落叶,“埋了,烧了,扔进湖里…随你们。天亮前,我不想看到任何痕迹。”
说完,她看也不看面如死灰的乔和格兰,从风衣口袋里掏出自己那部最新款的、镶着钻的手机,随手丢给了还处于震惊和狂喜复杂情绪中的布雷特。
“你,”艾米莉的目光落在布雷特脸上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和利用,“把‘英雄’该做的事情做完。拍下来,他们处理现场的过程。要清晰。” 她指了指乔和格兰,又强调道,“尤其是他们‘辛勤工作’的样子。这是你‘保护’卡尔少爷和莉娜小姐、‘英勇’制服并‘协助处理’毒贩的…证据。”
布雷特瞬间明白了!艾米莉这是要把所有事情都坐实!让乔和格兰成为处理尸体的“苦力”和“同伙”,而自己则是主导一切的“英雄”!他连忙接住手机,脸上再次堆起狂热的笑容:“明白!一定拍得清清楚楚!”
艾米莉不再言语,转身走向越野车。卡尔和莉娜早己被艾米莉的冷酷和布雷特的狂热吓得脸色发白,慌忙跟着钻进了车里。引擎轰鸣,黑色越野车绝尘而去,只留下漫天烟尘。
工厂门口,只剩下布雷特和他手中的手机,以及地上两具迅速冰冷的尸体。乔和格兰如同被抽掉了灵魂,瘫坐在地,眼神空洞地看着雷克死不瞑目的眼睛。晨光越来越亮,却无法驱散这片土地上弥漫的血腥、硝烟和深入骨髓的冰冷绝望。布雷特狞笑着举起手机,镜头对准了面无人色的乔和格兰,以及他们面前可怕的“工作”。
“好了,废物们,”布雷特的声音带着残忍的快意,“开工了!艾米莉小姐等着看你们的‘表现’呢!” 无形的绞索,己经套在了所有人的脖子上。
破晓的晨光彻底驱散了荒原的墨色,将天地染成一片清冷的灰蓝。维克多抱着查理,杰西卡拄着树枝,两人如同刚从地狱爬出的幽魂,蹒跚地踏上了通往地图上那个标记小镇的碎石路。查理在维克多臂弯的旧工装外套里昏睡,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杰西卡的心弦。她腰间的疼痛如同跗骨之蛆,那渗出的蓝绿色荧光在熹微晨光下像一块嵌入皮肉的冰冷邪玉,每一次挪步都带来深入骨髓的寒意和麻木感。维克多沾满泥污血痂的脸庞在晨光中线条冷硬,唯有看向杰西卡时,眼底深处才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。
小镇的轮廓在视野尽头逐渐清晰——几排低矮的砖石房屋,几缕细弱的炊烟,一个歪斜的木制路牌在风中吱呀作响。希望如同注入干涸河床的细流,微弱却真实地冲刷着疲惫和绝望。他们需要联系外界,需要帮助,需要一个安全的港湾。杰西卡的父母是首选,但怕他们过于担心,变数太多。艾登——那个邀请维克多入职、住在镇子另一头、也是杰西卡父母多年老友的兽医——成了最现实的选择。
碎石路尽头,小镇边缘。一个穿着褪色工装裤、拎着牛奶桶的农妇刚从自家小院出来,准备去牛棚。她一眼就看到了路边这两个狼狈不堪的人影:男人高大沉默,脸上身上满是干涸的血污和泥尘,怀里紧紧裹着一只似乎受伤昏迷的金毛犬;女人脸色惨白如纸,虚弱地依靠着树枝,腰间的衣服被深色的液体浸透了一大片,眼神疲惫却带着一种惊人的韧性。两人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,沾满草屑和露水,像是刚从一场可怕的灾难中逃生。
农妇的脚步顿住了,布满风霜的脸上写满了惊愕和同情。她放下牛奶桶,犹豫了一下,还是快步走上前,声音带着乡下人特有的朴实关切:“老天爷!你们…你们这是怎么了?遇上打劫的了?还是车祸?” 她的目光落在杰西卡腰间的深色污渍和维克多怀里虚弱的查理身上,眉头紧紧皱起,“快!快跟我进屋!得赶紧处理伤口!这狗…”
“谢谢您,好心的大婶,”杰西卡强撑着挤出一个感激的笑容,声音沙哑,“我们…我们遇到了点麻烦,想…想借用一下您的电话,可以吗?打个电话就好,不会麻烦您太久。”
维克多也微微颔首,目光沉静地看着农妇,没有言语,但那沉默中的疲惫和某种历经磨难的坚毅,比任何话语都更有说服力。
农妇看着他们狼狈却依旧保持礼貌的样子,再看看那只可怜的金毛犬,心软了。“哎哟,电话就在屋里!快进来吧!看你们这样子…先进来歇口气!” 她不由分说,招呼着两人进了她简朴却干净温暖的小屋。
小屋弥漫着烤面包和咖啡的香气。维克多小心翼翼地将查理放在铺着旧毯子的沙发上。杰西卡则被农妇扶着坐在一张木椅上。农妇手脚麻利地倒了两杯热水塞到他们手里,又赶紧把桌上的老式座机电话推了过来。
“谢谢,太感谢您了。”杰西卡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的暖意。她颤抖着手,凭着记忆拨通了艾登诊所的电话号码。电话接通,传来艾登那熟悉的、带着一丝睡意却温和的声音:“艾登兽医诊所,哪位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