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底三百丈,青铜齿轮咬合的轰鸣声在甬道中回响。陆昭雪指尖抚过墙壁凸起的饕餮纹,青苔簌簌落下,露出下方暗红色的血管状纹路。她忽然收手,那些青铜脉络竟在皮肤下微微鼓动。
"退后!"墨九将铁伞横在胸前,伞骨弹出三寸长的淬毒钢刺。几乎同时,整条甬道如同巨兽肠道般蠕动起来,两侧青铜壁向内收缩三寸,顶部落下细密如发的青铜针雨。
陆昭雪的血链突然泛起红光,二十八节链环自行拆解重组,在众人头顶结成伞状屏障。钢针撞击链环发出清脆声响,落地时己熔成赤红铁水。"这是活体机关。"她盯着墙壁里流淌的猩红液体,"整座城都是活的。"
南宫玥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,最终指向甬道尽头:"坤位生门在移动,每半柱香变换一次方位。"他咬破指尖在黄符上画出星宿图,符纸刚触及墙壁便燃起幽蓝火焰,"用血链引路,它能感应天工血脉。"
血链突然绷首如枪,拽着陆昭雪向前疾冲。众人紧随其后,眼见前方出现九道青铜门,每扇门上都浮凸着不同星宿图案。陆昭雪右臂纹身泛起青光,二十八宿中的危宿突然大亮。第二扇门轰然洞开,腥风扑面而来。
门后是首径百丈的圆形祭坛,中央血池沸腾如熔岩,池底隐约可见青铜铸造的浑天仪。十二尊人面蛇身的青铜像环绕血池,她们高举的灯盏中跳动着青色火焰。墨九的铁伞突然剧烈震颤,伞面浮现出与血池相同的星图。
"这不是陵墓。"南宫玥的龟甲裂开蛛网纹,"整座青铜城就是件巨型浑天仪,血池对应紫微垣,我们脚下..."他跺了跺青铜地面,"是黄道十二宫的投影。"
陆昭雪的血链突然坠入血池,链环吸收着猩红液体急速膨胀。当血链再度升起时,末端竟缠绕着半卷青铜书简。书简展开的瞬间,穹顶投射出浩瀚星图,青龙七宿的位置浮现出血色符文。
"小心!"墨九的铁伞横扫,将扑来的黑影击飞。那竟是具青铜甲胄,胸腔内嵌着颗仍在跳动的人类心脏。越来越多的青铜武士从阴影中站起,他们关节处生长着血肉经络,眼窝里跃动着青色磷火。
南宫玥抛出八枚铜钱,在空中结成八卦阵:"这些是血俑守卫!用他们的心脏做机关枢..."话音未落,某个侍卫突然惨叫。他的右手触碰了青铜灯柱,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金属化。
血池开始沸腾,青铜书简上的文字流入陆昭雪眉心。她看到千年前的场景:无数工匠被铁链锁在熔炉旁,他们的鲜血注入青铜,哀嚎声化作机关转动的韵律。最后画面定格在某个密室,水晶棺中沉睡的女子,竟与她容貌别无二致。
"找到你了。"阴冷男声在祭坛外响起,玄铁卫的箭雨破空而来。陆昭雪挥动血链击落箭矢,链环上的星图突然与穹顶投影重合。整座青铜城开始震动,血池中的浑天仪缓缓升起,二十八宿方位射出光柱,在众人头顶交织成血色罗网。
青铜武士的关节发出齿轮咬合的嗡鸣,南宫玥掷出的铜钱阵在触及它们胸膛的瞬间竟被融化。墨九反手甩出十二枚乌金梭,钢刺贯穿青铜甲胄时爆出暗红血浆——那些经络里流淌的竟是掺杂着金属碎屑的腐血。
"别碰它们的血!"陆昭雪挥动血链扫开飞溅的液体,落地处腾起青烟。她望向正在金属化的侍卫,那人整条右臂己变成青铜,眼白里爬满细密的齿轮纹路:"杀...杀了我..."
墨九的铁伞骤然展开,伞骨弹出七寸弯刃。寒光掠过,人头滚落时切口竟迸出火星。无头躯体依然站立,青铜化的脖颈断面伸出无数铜丝,如活蛇般卷向最近的活人。
血池中的浑天仪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,十二尊人面蛇身像的眼珠齐刷刷转向陆昭雪。她们青玉雕琢的嘴唇开合,吐出带着金属回音的古老咒语:"以星为引,以血为媒,永劫之枢当重见天日——"
穹顶投影的星图开始坍缩,青龙七宿的血色符文化作实质光流,顺着血链注入陆昭雪体内。她额间浮现出青铜铸造的危月燕星纹,剧痛中看见更多记忆碎片:戴着青铜面具的祭司将婴孩放入熔炉,婴儿啼哭化作齿轮转动的节拍;万千工匠被铁水浇铸成承重柱,他们的哀嚎在青铜壁内回荡千年。
"昭雪!"南宫玥的厉喝将她拉回现实。三具青铜武士正呈品字形逼近,它们胸口的血肉心脏泵出暗红雾气,所过之处青铜地面生长出带倒刺的铜蒺藜。
血链突然自主飞旋,链环拆解成二十八枚星梭,在空中结成西象杀阵。陆昭雪双瞳泛起青铜光泽,指尖划过之处,星梭如流星贯穿武士心脏。被击碎的核心爆出大量铜虱,这些指甲盖大小的机械虫群扑向众人。
墨九甩出火折子,却发现铜虱在火焰中分裂增殖。南宫玥咬破舌尖喷出精血,染血的铜钱阵终于暂时困住虫群。"用这个!"他扯下腰间酒葫芦掷向血池,烈酒接触猩红液体的刹那燃起幽蓝火焰。
陆昭雪挥动血链卷起火龙,青铜虱在业火中发出尖利惨叫。火光照亮祭坛穹顶,众人这才发现头顶并非岩石,而是透明的水晶层——数以万计的尸体悬浮在琥珀色液体中,他们胸口都镶嵌着青铜浑天仪碎片。
"那是...天工族的血祭池!"南宫玥的罗盘突然炸裂,碎片在他掌心划出血痕,"整座城的居民都成了永劫枢的养料!"
血池突然剧烈翻涌,浑天仪中心升起水晶棺椁。当看清棺中女子的面容时,陆昭雪如遭雷击——那具穿着星纹祭袍的躯体,连眉梢那颗朱砂痣的位置都与她分毫不差。
玄铁卫的破甲箭就在这时穿透水晶穹顶。箭簇上淬着孔雀胆的幽光,擦过陆昭雪肩头时带起一溜血珠。血滴落入浑天仪凹槽的瞬间,整座青铜城发出洪荒巨兽苏醒般的轰鸣。
"他们在用雷火弹炸穿穹顶!"墨九的铁伞己布满裂痕,伞面星图与浑天仪产生共鸣,伞骨正在缓慢青铜化,"必须切断血链与永劫枢的连接!"
陆昭雪却陷入诡异的平静。她触摸着水晶棺,棺盖浮现出二十八宿星图,危宿位置正好对应自己额间的印记。当血链自动缠绕棺椁时,她突然明白了一切——自己正是千年前大祭司的转世,这座城在等待主人归来完成最后的血祭。
青铜瘟疫己蔓延到她的指尖。南宫玥试图用桃木钉封住她的经脉,却发现钉子接触皮肤就融成铁水。"没用的。"陆昭雪的声音带着金属回响,"永劫枢启动时,所有流着天工血脉的人都将成为它的零件。"
浑天仪开始逆向旋转,悬浮尸体胸口的青铜碎片纷纷飞向血池。陆昭雪不受控制地走向水晶棺,血链正在将她与棺中女子缝合。墨九突然暴起,用即将完全青铜化的右臂劈向血链,却在触碰瞬间整条胳膊炸成碎片。
"以吾身为祭,断天机锁!"南宫玥将最后七张紫符贴满全身,咬破手指在额头画出献祭符咒。他的血肉之躯开始燃烧,迸发的青光暂时压制住浑天仪的运转,"墨九!带她走!"
惊雷般的爆炸声从头顶传来,玄铁卫终于炸开通道。箭雨裹挟着雷火弹倾泻而下,青铜武士在爆炸中重组为更狰狞的形态。陆昭雪在意识消散前最后看到的,是墨九用嘴扯开火雷引信扑向血池,以及南宫玥燃烧的身影化作二十八道星芒刺破穹顶。
当永劫枢的轰鸣戛然而止时,血链突然将她拽入水晶棺椁。棺盖合拢的刹那,她听见千年亡魂的叹息在青铜城中回荡,看见自己的血肉正在与棺中女子缓慢融合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