单打独斗终究难以持久,唯有依靠乡亲朋友,才能确保生意稳妥。
孙二郎点头赞同,随即补充道:“我家的货物已经售罄,这一趟总共赚了三百八十两。之前多亏程小哥帮忙救治兄弟们,我愿意多分两成,给你七十六两。”
“嘶!”李牛听到这话,不禁咂舌,这可是多出了半成啊!
虽然他们确实受益良多,但那一战也让李牛深刻认识到训练的重要性。若不是程曦的指点,他们可能早已葬身鱼腹。因此,多分半成也不为过。
想清楚得失后,李牛也拍腿道:“我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,这半成我也出了。我的货还没卖完,但利润至少有四百两,这八十两程贤弟就别推辞了!”
这样一来,程曦的资产一下子多出了一百五十多两,再加上林家至少六成的分成,她的本钱翻了好几倍。
然而,程曦看重的并不是钱。她思索片刻,说道:“现在最重要的是出海。既然多了一艘大船,我可以出资备货,你们三家负责补充船员。到时候的利润,我占四成,你们三家平分。”
李牛眼前一亮,这主意不错!那一战三家都出了力,但功劳最大的无疑是林家和程曦。因此,船怎么分都不太合适,分成三份或四份都不方便管理船员。
但现在把船划到程曦名下,由她出资备货,三家共同出人,一起分润,谁也不会抱怨。
出海自然是大船更有优势,而程曦无疑是所有人中最擅长指挥的。
让她掌管最大的船,显然比待在林家的小船上要好。
短短一句话,就把所有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。连李牛这种眼高于顶的人也不禁赞叹:“还是程兄弟考虑周全!”
李牛点头同意,林猛自然站在“恩公”这边,孙二郎微笑道:“以后我们就全听程公子调遣了。”
这态度与李牛有所不同,有点听命于人的意思。
李牛没想到孙二会变得这么快,但他毕竟是十几年的老船长,岂会甘心对一个年轻人唯命是从?他哈哈一笑,装作没听懂。
大事商量妥当后,几人各自清货进货,为下次出航做准备。
程曦在私港转了很久,最终与一位不打算南下的客商谈妥,接了一船棉花和棉布,对方还承诺送货上门,省去了不少麻烦。
这笔买卖的价钱相当可观,光是预付的订金就掏空了程曦的口袋,剩下的还要等林家那边卖了货,还她分成才能补齐。
但这价钱再贵,也是捡漏。那船棉花原本是打算运往合浦的,突然冒出的海贼让船主心生退意,想赶紧出货走人。
这一船货要是运到合浦,利润翻倍不止,分到的利润更是惊人。
李牛也服气了,刚赚到手的钱还没焐热就舍得全投下去,连他都不敢这么做。
果真是艺高人胆大,有本事的人,心气也跟旁人不一样!
这样一来,重新启航的准备就差不多了,几人也不耽搁,直接载着新补的货物返航。虽然大家动作麻利,但一个往返也花了七天。
回到虾子窝,还没提大船的事,就见林猛满面红光地迎了上来:“恩公,米都卖完了!最近县里米价又涨了些,咱们卖九钱一石,大家都抢着买!还有些没钱的,直接用海货抵了,价钱比收来的还便宜!光这一船,就净赚了一倍!”
扣除海上运输的损耗,确实赚了一倍。谁能想到,区区米粮也能赚这么多钱?
程曦微笑道:“秋收还没到,赚得多也是应该的,等换了七折的米,利润还能再提一提。”
李牛忍不住与孙二郎对视一眼,发现彼此眼中都压不住喜色。
跑海利润虽高,但他们这些小本买卖,其实算不上暴利,能赚到七八成已经是天幸了,更多时候也就赚个五成左右。
现在米都能卖出翻倍,岂不是一条金光大道?
跟着个脑子灵醒的,果真亏不了!
林猛更是激动得心都快跳出来了!这一来一回,次次都赚了翻倍,去时只有一百两的本钱,回来直接变成了四百两!
要知道他们可是山穷水尽,差点落草为寇,没想到平白多出了个福星。
这三百两的纯利,哪怕只分四成,也赶得上之前跑一次海的获利了,实打实地救了他们全村的性命!这还不算完呢,若是再走一趟,说不定还有更多的钱,他们也算彻底翻身了!
想到这里,林猛赶忙又道:“咱们的船货备得差不多了,就是那条大船还没备货,附近海货都被掏空了,怕是一时半会儿筹不齐。”
“无妨,我已经寻了一船棉花,那船主也跟过来了,找人去搬货就行。我跟两位船长也商定了,大船由我出资备货,你们三家出人,利润我占四成,其他平分。只看林家的意思了。”程曦道。
然而听到这话,林猛赶忙摇头:“那怎么成?!人是恩公练出来的,船是按恩公的法子打下来的,现在货也是恩公备齐,怎好把便宜都给我们占了?这两成林家可不能要!”
李牛在一旁听着,简直嘴都要气歪了。你不要分润,我们还是要的啊!这么说话,让他们的脸往哪儿搁?而且打仗各家都是出了人的,也不能都说是一个人的功劳吧?
正琢磨着要如何反驳,程曦已经先开了口:“跑海可是要搏命的,哪有让人白出力的道理?这次大家都是单独备货,就不必多言了。如今局势,通力合作绝对要胜过单打独斗,咱们也算绑在一条绳上,越是心齐越能成事。”
这番话倒是把林猛劝住了,也让李牛松了口气,一旁的孙二郎却忍不住多看了程曦一眼。
他听出了话里的深意,这次不必多言,那到了合浦,合力运粮后要又如何分润呢?
而到了那个时候,又是谁说了算呢?
也许这年轻人在谈妥七折的粮价时,就想到了这个,而等到一战退敌后,已无阻碍。
将来这三家,必然是一个人说了算的。面对这结果,孙二郎并不排斥。
就如程曦所言,如今的局势,单打独斗是活不下来的,唯有并肩协力,才能不被大浪掀翻。
而这时,就需要一个厉害的主事人。
他执掌孙家的船也有数年了,从不敢肆意而为。这少年人只出海一次,就摸到了旁人没想过的路,有了旁人想不到的靠山。这样的人,是值得追随的,且越早越好!
目光从那人身上划过,孙二郎暗暗叹了口气。真可惜,最初遇到这少年的,怎么不是他们孙家呢?
既然都谈妥了,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。卸货、装货,补充食水,安排老练的水手操持大船。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,三家都派出了最能打的前往新船,加上程曦这个“总教官”,让这艘新船一跃成了船队中最强的战力。
也正因此,程曦又专门设计了一套以这艘大船为核心的战术,进而使它成为了船队的主心骨,也就是真正的“旗舰”。
等一切安排好,众人不再耽搁,立刻扬帆启航。想要赶在秋收前运来稻米,可要抓紧时间了。
有了这艘双桅的大船,情况果真不同了,一路上竟然没遇到任何拦路的海盗。
往往是瞭望台上刚刚示警,就又解除了警备,看来对于这群贼子而言,他们的威慑力又有了进一步的增强。
也是,之前朝廷打击贼匪,烧了不知多少双桅大船,现在还有实力开出这样的船,基本都是有点背景的,谁敢轻易去找麻烦?
正值风季,又无阻拦,船队没什么波折就返回了合浦。抵达私港后,就要谈买卖了,李牛立刻表示想跟程曦一起去见那粮铺老板。
“都要一起运粮了,咱们是不是也一起去见见那位陆公子,也好给程兄弟撑个场面。”李牛话是这么说,但心里打什么算盘大家都明白。
光让程曦带着林家人去,运粮的事情岂不全得听他们说了算了?怎么也出了一条船,李牛可不甘心就这么交权。
程曦还没开口,孙二郎先皱眉训斥道:“这事是付公子谈下来的,你插什么手?”
这话李牛不爱听,哼了一声:“若是没船,还运个什么粮?再说了,这不是碰巧遇上冤大头了吗,哪能是一个人的功劳?”
孙二郎冷冷道:“若是让你碰上,会选七折的粮价吗?更甚者,你会选择进粮铺买粮吗?”
这话让李牛一噎,有点被问住了。的确,若是让他来选,是万万不会舍弃那一百五十两银子,反倒花心思谈个七折,分润给旁人。
同样,他也不会想到运粮回去,就地发卖,赚那个差价。若不是这姓程的小子,确实碰不上这样的好事。
可是让他彻底放权,听任个少年郎差遣,李牛又不甘心。现在林家、孙家都对这小子唯命是从,他若不再强硬点,整个船队就要被人占了啊!
这幅不情不愿的模样落在程曦眼底,她思索了片刻,突然道:“两位跟去也无妨,运粮本就是三家联手,你们也该知道内情。然而谈买卖最忌内讧,一旦让人瞧出吾等心思不齐,说不定就要生变。因而你们不能擅自开口,更不能露出不满,有什么问题哪怕回来说,也万万不能在外人面前坏了船队的名头。”
这话让李牛眼前一亮:“看你说的,咱们也是做惯了生意,哪能不知轻重?只要能跟去,我定然闭紧了嘴,一个字都不乱说!”
孙二郎深知这李家掌舵人的脾性,还有些忧心,林猛却觉得问题不大:“反正到了也是恩公才能跟陆公子谈,咱们只要听着就好。”
见众人都答应了,孙二郎皱了皱眉,也不再废话。按理说大家该即刻动身,谁料程曦却先让人去了陆氏粮铺,问问他们的东家在不在铺子里。
没过多久,陆氏的掌柜跟着一起回来了,见到程曦就笑道:“未承想程小郎回来的如此快,我家主人如今不在码头,可否请您过府一叙?”
“烦劳掌柜了。”程曦答得利落。她就猜到那位陆公子不会守在间小铺子里,而对方掌柜亲自来请,也给足了脸面,哪有不去的道理。
程曦答得淡定,林猛也不觉得有多奇怪,剩下两位船长可就有些吃惊了。
怎么还要登门拜访,这铺子的主人也太拿大了吧?这是做生意的样子吗?
只是人家来都来,还专门配了马车,不去也有些不妥的样子。李牛低声道:“那咱们要不要带些人过去?”
“咱们是谈生意的,又不是去打架,带那么多人做什么,只四人过去即可。”程曦微微一笑,浑不在意。
见他如此有把握的样子,李牛抓了抓脑袋,也不吭气了,四人直接上了马车。
陆府的马车并不奢华,内里却是十分宽敞,还摆着食盒的小桌。
不过此刻谁也没有吃东西的心情,李牛的眼睛飘来飘去,时不时看看外面再看看众人,孙二郎则半眯着眼睛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程曦可不管这些人,只挑开车帘辨认道路,观察来往行人。
路上人并不多,大多都灰头土脸,衣不蔽体,也有些骡车或是牛车,但是马车极少,他们坐的已经相当不错了,见到的行人都纷纷闪避。
看来这地方不富裕啊,跟番禺城简直是天壤之别。合浦毕竟不是法定的通商口岸,没了朝廷支持,所谓的港口城市也不过是个大点的渔村罢了。
而走私得来的利益,是永远没法在正经的渠道流通的,只会导致更严重的市场衰败和两极分化,富者越富,穷者越穷,就如她眼前所见。
程曦心头感叹,却也没有多言。就这么走了近一小时,马车才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。当看到那粉墙黛瓦的大宅时,李牛眼都直了,吞了口唾液,小声道:“不是个粮铺主人吗,怎地宅子这么大?”
这横竖都瞧不到边的院墙,就算不是在城里,也是个豪宅了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