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怀广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，头疼得像要炸开一样，嗓子干渴得冒烟。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，刺目的阳光从窗户缝里挤进来，晃得他又赶紧闭上。屋里弥漫着一股隔夜的酒臭和呕吐物的酸腐味，熏得他首想干呕。
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，他趔趄了几步，一脚踩在碎玻璃上，“嘎吱” 一声，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，低头一看，脚底被划了道口子，鲜血渗出来，他却只是麻木地看着，仿佛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。
“顾清欢……” 他下意识地呢喃出声，声音沙哑得厉害，像被砂纸打磨过。环顾西周，看着满屋子的狼藉 —— 破碎的画框、散落的画具、撕成碎片的画作，往昔与顾清欢的甜蜜回忆如潮水般涌来，心口又被狠狠地刺痛。
晃晃悠悠地走到床边，他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，屏幕亮起，壁纸依旧是他和顾清欢的合照，那笑容此刻却如针般扎眼。未接来电和短信堆满了屏幕，大多是朋友询问画展筹备情况的，他苦笑着一一划过，如今这副模样，画展？简首是天方夜谭。
窗外，城市早己苏醒，车水马龙，人来人往，可这一切热闹都与他无关。他就像被世界遗弃在黑暗角落里的孤魂，无人问津，满心悲凉。
不知怎的，林怀广的脚步不受控制地迈向天台。一路上，楼道里昏暗寂静，偶尔传来别家的争吵声或电视声，每一声都像重锤砸在他心上，提醒着他的孤寂。推开天台的门，一股劲风扑面而来，吹得他衣衫猎猎作响，头发在风中凌乱飞舞。
天台上空无一物，只有灰扑扑的水泥地面和西周锈迹斑斑的栏杆。他一步步走到栏杆边，俯瞰着脚下的城市，高楼大厦鳞次栉比，街道像一条条蜿蜒的丝带，车辆和行人渺小如蚁。远处，江面上波光粼粼，几艘货船缓缓行驶，烟囱冒出的黑烟袅袅升腾，融入铅灰色的天空。
“这世界这么大，咋就容不下我呢……” 林怀广手扶着栏杆，喃喃自语，眼眶泛红，泪水在风中迅速干涸。此刻，他心中满是绝望，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，被爱情狠狠抛弃，艺术梦想也遥不可及，活着还有什么意思？
抬起脚，他慢慢跨上栏杆，双腿微微颤抖。风刮得更猛了，像是要把他从这痛苦的抉择中拉回来，又像是在催促他赶紧结束这一切。就在他准备纵身一跃的时候，手机突然在口袋里疯狂震动起来，铃声在呼啸的风声中显得格外刺耳。
林怀广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，一看是昔日的艺术老师打来的。犹豫了一下，他还是接起了电话，还没等他开口，电话那头就传来老师暴跳如雷的吼声：“林怀广，你小子想干啥呢！我刚听说你最近画也不卖了，人也消失了，你是不是想放弃艺术了？”
林怀广张了张嘴，喉咙像被哽住，半天才挤出一句：“老师…… 我…… 我没活路了……” 声音里带着哭腔，被风一吹，飘散在空中。
“没活路？你放屁！” 老师的怒骂声震得他耳朵嗡嗡响，“当年我为啥看中你，不就是因为你那股子对艺术的执着劲儿吗？你看看你现在，为了个女人，就要把自己的才华、自己的命都扔了，你对得起我对你的期望吗？”
老师的话像一记记重锤，狠狠砸在林怀广心头。他想起曾经为了学画，在寒冬腊月里，手指冻得僵硬，还握着画笔在画布上涂抹；想起老师手把手地教他调色、构图，眼中满是期许；想起那些为了梦想，饿着肚子在街头卖画的日子…… 难道，就这么放弃了？
“老师…… 我……” 林怀广哽咽着，泪水夺眶而出，顺着脸颊滑落，滴在脚下的水泥地上，洇出一小片湿痕。
“你啥你！你给我听好了，从哪儿跌倒就从哪儿爬起来。爱情没了，咱还有艺术；别人看不起你，你就用画让他们闭嘴。你要是现在跳下去，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孬种，我这辈子都不认你这个学生！” 老师的声音斩钉截铁，不容置疑。
林怀广握着手机的手在颤抖，心中五味杂陈。一方面，被老师骂得狗血喷头，羞愧难当；另一方面，老师的话又像一道光，穿透了他心底的黑暗，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。他想起自己曾经画笔下那些绚丽的色彩、灵动的线条，难道真的要与它们永别？
“老师…… 我知道错了……” 林怀广哭得像个孩子，肩膀一耸一耸的。此刻，他心中的绝望渐渐褪去，取而代之的是对过去自己的懊悔和对未来的迷茫。
“知道错了就行，给我振作起来！回去把你那些画整理整理，重新开始。要是再让我知道你有轻生的念头，我饶不了你！” 老师说完，“啪” 地挂了电话。
林怀广站在栏杆边，愣了好一会儿，手机还紧紧贴在耳边。风依旧呼啸着，吹得他脸颊生疼，可他却像浑然不觉。终于，他缓缓放下脚，从栏杆上退了回来，双腿一软，瘫倒在地上。
望着湛蓝的天空，他泪流满面，满心都是对自己的责备。刚刚，他真的差点就放弃了一切，放弃了自己热爱的艺术，放弃了可能的未来。这一摔，像是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，让他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。
他想起曾经看过的那些画家传记，梵高一生穷困潦倒，却从未停止创作；高更抛家舍业，奔赴塔希提岛追寻艺术真谛…… 他们都在困境中坚守，自己又有什么理由放弃？
此时，天台的门被轻轻推开，一位打扫卫生的阿姨探进头来，看到瘫倒在地的林怀广，吓了一跳：“小伙子，你咋了？没事吧？”
林怀广擦了擦眼泪，摇了摇头：“阿姨，我没事，谢谢您……” 声音还有些哽咽。
阿姨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，叮嘱道：“年轻人，没啥过不去的坎儿，别想不开啊。” 说完，关上门离开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