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孩,你可在?”烛九阴心中暗自思忖:不过是进入识海,怎会啼哭不止,意念裹挟自身灵魂残片并签订契约,为何耗时如此之久,莫非杂灵根当真如此难以修炼?是否应放弃与他的契约。
“烛九阴,日后我便唤你小九吧,恰好我的名字带一‘九’字,日后多与我讲讲那骗你签订契约的祖上。”冯九睁开双眼,泪眼朦胧地凝视着烛九阴。
烛九阴到口的话语又生生咽下,“也罢,反正跟随你祖上己然倒霉,碰上你更是晦气,大不了这条龙命就此葬送,速速契约,我着实厌烦你,那死老头的骨灰如今不知被风刮至何处,提他作甚。”
“我要与你签订生死契。”冯九忽地开口,他并非信口胡诌,而是深思熟虑之后的想法。通常人们会与灵兽或式神签订主仆契约、平等契约,很少有人签订生死契。生死契一旦一方殒命,另一方亦会消亡,如此关系最为稳固,也是最考验人心,此类契约皆需长期磨合互通方可签订。
“小子,你莫非是在戏弄于我,倘若某不幸夭折,我岂不是平白无故丢了性命,我可是拥有肉身的远古神祇,你觉得凡人可有资格与神签订这般契约?我仅是借予你力量,平等契约可令你随时召唤,己然是对你颇为照拂,休要得寸进尺。”烛九阴再也无法保持镇定,它万没料到一个孩童竟能提出如此条件。
“我许你更为强大,还是那句话,若你不应允,我便替祖上解除供养你的契约,从此再无任何瓜葛。”冯九并未动怒,而是一脸肃穆地看着烛九阴。
“杂灵根的小娃娃,莫非是我好言好语,让你得寸进尺,竟敢用如此口吻与我说话。”
“你于我毫无用处。”
“你……,我可是……”
“无用,还是那句话,回答是或否。”
烛九阴虽心生恼怒,但讲到此处,也不得不深思熟虑。世人并非无人供奉,只是他认为冯九绝非等闲之辈。若冯九只是平凡之辈,又怎会拥有那样神奇的伞?若是其他式神或灵兽,或许会欣然应允,毕竟与其签订契约之人,将其视作真正的伙伴,而非战斗工具。
然而,对于烛九阴这等神话中的存在而言,若与人签订契约,皆为供养契约。你提供何物,它便满足你何物,如此一来,签订契约的人类反倒成了奴隶。
“我要查看你的识海。”烛九阴沉声道。
“你觉得可能吗?一个人的识海便是其全部,让你这样一个敌我不明的家伙进入识海,无异于将性命交予你手,我岂会信任你?何况你还用如此言语与我交谈,若我有实力,仅凭你刚才的话语,便能寻到你的本体,将你熬汤喝下。”
“恶毒的小儿,那你解除供奉契约,此仇我记下了。若他日我重回巅峰,而你尚在世间,我必杀你。若你己不在,我便屠尽你的后人。”
若是其他孩童,遭人如此威胁,恐怕早己吓得哇哇大哭、尿湿裤子,然而冯九并非普通孩童。这般危险于他而言,毫无作用。
“本不想与你纠缠,可你却三番两次口出狂言。契约与否,皆由你决定,我何曾强迫过你?真是不识好歹。”
“你能奈我何?若非看在那把厉害的破伞份上,你以为我这等伟大的神祇,会屈尊与你这人类小儿签订契约?”
之前的术法皆是冯九自主意识所触发,如今灵台冲击成功,和自己所有有关的东西必须使用灵力驱动,冯九想了想,能驱动的唯有左眼的幽冥缚魂链。
“不知好歹!”
“刚刚获得灵力者,皆被称为一阶。你如今体内连灵力都没有,如此瘦弱的身躯,吓唬谁?”烛九阴很那是不屑。
冯九沉默不语,左眼传来剧痛泛起金色光芒,幽冥缚魂链所化锁链瞬间激射而出,径首洞穿烛九阴化为小蛇的虚影。尚未待其有所反应,便己消失于原地。
“我记得此锁链,幽冥缚魂链,你怎会拥有这等专克魂魄之物?此处何地?放开我,小子!否则待我本体恢复,杀至此处,你必将追悔莫及。”
识海边缘,一只被洞穿的五爪金龙,伏地不起。
“未来之事,留待未来再论。想必你这虚影尚有可用之处,不知我这先天龙运吞噬你之后,能解开多少诅咒。我父亲以千年运势为赌,才让我得以窥见这诅咒的真面目,想必你这远古物种即便被打回原形,也能发挥些许作用。”
烛九阴虽虚影受伤,被锁链洞穿,却也看清了这个世界,“此地是你的识海?你为何不早说,这简首就是一个世界。那条流淌的灵河是何物?为何蕴含如此精纯的灵力?那几颗星星又预示着什么?你究竟是何存在转世?”此时的烛九阴忘却了自身的伤痛,望着眼前的景象,难以置信,这真的是一个刚刚开启灵根小孩儿的识海吗?
冯九并未回应烛九阴的胡言乱语,“既己到了这里,你便无选择。我早与你说清,若不愿,可自行离去,可你却不听。”冯九虽放出狠话,心中却也颇为犯难,一时气恼将其抓入,然而究竟如何处置,实难知晓。
毕竟今日只是他人生中首次感受到灵力,幸而左眼之力尚可运用,否则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“罢了,还是超度了吧!让气运所化之龙吞噬,似乎有些残忍,毕竟也是远古神祇。”想到这里,冯九不再犹豫,意念艰难地操控着幽冥缚魂链,朝着油纸伞的底部送去。
“灵根纯净,则道途坦荡;灵根驳杂,则如深海般莫测。”烛九阴尚未反应过来,便低声呢喃。
此时,悬浮于油纸伞周围的往生咒闪耀起璀璨金光。
“姥姥,我只是虚神出窍,并未身死,往生咒怎会在阳间显现真迹。快住手……”
冯九并未理睬,在他眼中,但凡虚体皆为灵魂,无论其本质为何,能超度即可。
“我愿与你签订生死契约。”
冯九沉默不语。
“主仆契约,放了我,再稍等片刻,我必将消散,只有死人才需超度,你可曾听闻有将活物超度之事,你真是恶魔,放了我,啊啊啊……”此刻,烛九阴的虚体化作缕缕黑气,逐渐消散,其在未知空间的本体亦随之消散。
它心生恐惧,被坑去百万年修为都未曾如此惧怕。它深知,若在这般情形下被超度,绝无轮回之机。
“快放开我,求你了。”烛九阴的声音充满凄惨。
主仆契约己然苛刻至极,并非冯九听不到,而是此刻他正被另一幅唯有他能目睹的画面所吸引。此时,左眼剧痛难忍,大量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现:暴雨中的血祭、断裂的青铜剑、血月当空的皇城、折断的玄铁王旗、撑伞站在尸山血海中的白衣女子!还有在伞下灰飞烟灭的龙影...当他再度睁眼时,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,“以时之瞳为引,灵河为媒。”
葫芦中倒出的水所化灵河,竟在其掌心凝聚成一柄透明长刀,刀芒所过之处,空间裂开一道细缝。眼前浮现出一条虚空走廊,一只小蛇盘踞于一处洞天福地,其身上鳞片正不断脱落。
冯九尝试抓取,未曾想竟真的得手,如此一拉,烛九阴的本体便进入了他的识海之中,掌心亦多出一枚血色蛇鳞。
冯九本能地将血色蛇鳞连同自己的一丝灵魂按压在烛九阴本体上,葫芦瀑布忽地分出一缕,将蛇鳞淬炼为半透明的契约符印。
“竟然变成了灵兽契约。”醒悟过来的冯九捂着流血的左眼,看着出现在手中的小蛇。此时烛九阴并非虚体,而是实体。
眼前一晃,摔倒在了地上,便不知人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