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州官仓的米垛在暮色里泛着诡异的青色。苏云落指尖掠过霉变的谷粒,鎏金护甲与米粒摩擦出细碎的响声。萧景珩的玄色披风扫过仓门,惊起了梁上栖着的药雀。
"王爷请看这霉斑。"她碾碎米粒,靛蓝色粉末随风飘散,"不是寻常的谷蠹,是岭南疠风患者血痂磨的粉。"
萧景珩玉骨扇挑起仓吏的下巴:"青州刺史的调令上,有你的朱砂印。"
仓吏喉结滚动:"下官…下官奉命行事…"
"奉的是前朝太医院的令?"苏云落忽然扯开他衣襟,锁骨处七星瘟斑泛着金芒,"三年前工部贪墨案漏网的太医令,如今在替谁养蛊?"
惊雷劈开仓顶的刹那,成袋毒米倾泻而下。苏云翔的金铃破开雨幕:"长姐!漠河上游漂来三百具浮尸,心口都钉着桃木钉!"
"钉的是蛊王。"苏云落红裙扫过尸身,银簪挑开腐烂的胸腔,"萧景珩,你当年在漠北战场用的焚尸油,还剩多少?"
"够烧半座青州城。"他蟒纹靴碾碎尸骨,"但王妃舍得这满城病患?"
"舍得。"她突然又咳嗽起来,"就像王爷舍得用真龙血脉养药引。"
夜色吞没官仓时,绯衣女子自米垛后转出。金丝面帘下,腕间玉镯与苏云落的银簪共鸣:"师姐别来无恙?药王谷第七重殿的龟息丹,滋味可妙?"
萧景珩的扇骨劈碎面帘:"柳家余孽?"
"是药王谷弃徒。"苏云落银簪抵住女子咽喉,"当年盗走《金匮方》的小师妹,竟成了前朝余孽的掌灯人。"
女子轻笑,袖中抖落鎏金药笺:"师姐可知,青阳藤要活人鲜血浇灌?"她忽然割开手腕,血珠坠入米堆,靛蓝色的蛊虫潮水般涌出,"就像你当年在谷中…"
金针封喉的刹那,苏云落红裙浸透了毒血:"我当年就该废了你这双手。"
暴雨冲刷着青石街面,苏云翔踹开太医院暗阁。成捆的《金匮方》残卷泡在血水里,守阁的老太医悬梁自尽,足尖蘸血写着"七星"二字。
"是七星锁魂阵。"随后赶来的萧景珩震碎房梁,"前朝巫医用来困住疫鬼的邪术。"
苏云落抚过残卷上的批注:"他们想用青州百姓炼人蛊。"她忽然拽过萧景珩的衣袖,"王爷可愿陪我下趟黄泉?"
子时的漠河漩涡如墨。苏云落红裙系着鎏金药箱,银簪在萧景珩掌心划出血痕:"真龙血混雄黄,可破水下阵眼。"
"王妃这算盘打得精。"他揽住她腰肢跃入激流,"若本王溺毙于此…"
"那便与你同葬。"她咬破舌尖渡来药气,"省得黄泉路上孤单。"
水下石阵刻满了七星纹,苏云落腕间银簪突然迸发赤光。萧景珩的玉骨扇劈开石壁,暗格里滚出鎏金瓮——正是药王谷遗失二十年的《金匮玉函》。
"师姐好眼力。"阴恻恻的笑声自暗河传来,绯衣女子心口插着金针,"可惜这玉函要饮够百人血…"
"饮你的足矣。"苏云落掀开瓮盖,赤色蛊王扑向女子,"当年你盗走的蛊王卵,该物归原主了。"
当青州城头升起狼烟时,萧景珩将玉函掷入熔炉。苏云落望着翻腾的金汁:"王爷可知,这里面藏着前朝皇陵的秘道?"
"本王更知王妃在试药。"他擒住她渗血的手腕,"龟息丹混着蛊王血,你真当自己是金刚不坏?"
"比不得王爷。"她反手将金汁浇入模具,"用皇陵秘图换来的漠北铁骑,此刻该到潼关了。"
晨光此时刺破了蛊虫尸堆,苏云翔拎着染血的药锄:"长姐,河道清出来三十车蛊瓮。"
"浇上漠北火油。"苏云落忽然踉跄扶住城墙,"连青州城墙一起烧。"
萧景珩的披风裹住她下滑的身躯:"王妃这出苦肉计,连自己都算计进去。"
"是请君入瓮。"她苍白的指尖点在他心口,"王爷袖中的漠河金砂图,该交给户部了。"
七日后,新铸的鎏金针炙具送入药王谷。苏云落抚过针匣暗纹:"青阳藤汁淬的火候,比姑姑当年更纯。"
萧景珩忽然咬破她指尖,在河工图上按下血印:"王妃欠的诊金,该换个法子还。"他腕间刀痕覆上她龟息丹的残毒,"比如…试试这真龙血能否解百毒?"
暮色漫过新修的堤坝,最后一车蛊灰洒入漠河。苏云翔的金铃惊起试药的鹧鸪,谷外石碑犹带火燎的焦痕,却再不刻姓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