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海十七港的晨雾裹着咸腥气,苏明宁的商船碾过浮着药渣的浪头。她立在甲板上,鎏金算盘珠叩响船舷:"陈掌柜,这批苍术的潮气重了三成,你是想让药行赔光棺材本?"
船头的中年人抹着汗陪笑:"五姑娘说笑,海上风浪大…"
"风浪大,不如你袖中的海蟑螂大。"她突然甩出银针,钉住他袖口窜出的黑虫,"用南海毒蟑螂啃噬药材防霉,这法子倒是新鲜——顾家余孽教你的?"
话音未落,港口忽起骚动。数十渔民瘫在码头抽搐,口鼻渗出靛蓝黏液。苏明宁的药箱重重砸在跳板上:"备雄黄酒!卸货的伙计都浸过药汤再碰货箱!"
"五姑娘好大的威风。"青衫男子摇着折伞走近,伞骨上的鎏金铃与她的药王铃相撞,"不过这批渔民中的是海瘟,你的雄黄可不管用。"
苏明宁碾碎从渔民衣襟抖落的鱼鳞:"严公子这身东海鲛绡,浸了五年尸油还没烂?"她忽然拽过他手腕号脉,"脉象浮滑,眼白泛青——你拿自己试新毒了?"
暴雨突至,严公子袖中滑出密函。苏云翔的金铃破开雨幕:"五妹!你三哥在泉州港截了七船掺毒的紫贝!"
"掺的是漠北的狼毒草。"苏明宁将密函按进污水,"严公子用海蟑螂运毒,倒是省了车马费。"她忽然掀开货箱,成群的毒蟑螂遇雄黄酒即焚,"可惜这毒见光死,白费顾家这几年的心血。"
码头忽然传来马蹄声。萧景珩的玄甲卫撞翻鱼摊:"奉王妃令,查封东海十七港药仓!"
"迟了。"严公子癫笑着撕开衣襟,胸口蛛网纹渗出血珠,"苏明宁,你可知这三日卸了多少毒货?"
"三十船又七箱。"她拨着算盘珠,"其中六船被我换了石灰粉,余下的…"突然拽过渔民,"劳烦诸位把今晨领的解毒丸吐出来!"
药丸入水即化青烟,严公子踉跄跪地:"你竟在施粥时…"
"在米汤里掺解药,不是你们顾家的拿手戏么?"苏明宁将药箱踢入海中,"三年前我西哥火烧漠北王庭时,你们也是这般往水里投毒。"
暮色染红海面时,苏明轩的湛卢剑抵住严公子后心:"五妹,地窖里找到个熟人。"
潮湿的盐仓中,顾承渊被铁链锁在染毒的药堆上。他抬起溃烂的脸:"五姑娘…好手段…"
"不及顾公子忍辱。"苏明宁碾碎他指尖的毒囊,"扮作药贩子自囚三年,就为把毒掺进官盐——"她忽然扯开他衣领,"锁骨这处新伤,是前夜偷渡时被海蛇咬的?"
萧景珩的玉骨扇劈开盐袋:"王妃算准你会来收网,特命我捎件贺礼。"染血的战甲掷在地上,赫然是漠北祭司的骨铃,"你兄长在黄泉摇着这铃,催你上路呢。"
顾承渊暴起挣扎的刹那,苏明澈的银铃自窗外射入:"五姐,港口的毒蟑螂清了!"
"清不干净。"苏明宁将骨铃按进他伤口,"你兄长临死前在这铃里养了蛊卵,如今都钻进你血脉了。"
惨嚎声中,苏云落一袭素纱踏入盐仓:"五妹,该启程去临州了。"她指尖掠过发间银簪,"东海知府昨夜暴毙,死状与这些渔民一般无二。"
"是严公子送的践行礼?"苏明宁踢翻染毒的官盐,"劳烦王爷转告户部——东海三年盐税,够买苏家十万石解毒丸。"
五更天时,苏明宁在焦船残骸中翻找。见西哥忽然拎着个湿漉漉的医箱钻出底舱:"五妹!找到姑姑的旧物了!"
鎏金医箱的夹层里,泛黄的《海疫录》浸着血渍。苏云落抚过扉页小楷:"原来姑姑当年赴东海,是为查海瘟源头…"
"源头在此。"苏明宁抖开箱底海图,十七处港口标着朱砂,"顾家用三十年把毒掺进渔网、盐井、甚至海风——"她突然咳嗽着摊开掌心,靛蓝血渍触目惊心。
萧景珩的玉骨扇猛然扣住她手腕:"你何时染的毒?"
"三日前验货时。"她笑着吞下药丸,"长姐教的龟息法,能撑到肃清十七港。"
朝阳刺破乌云时,苏明宁的商船扬帆起航。苏云翔的金铃在桅杆上摇晃,海风中传来她沙哑的调子:"西哥,记得在漠北给我留块风水好的碑…"
咸涩的浪头打湿《海疫录》,最后一行字在晨光中浮现:"海瘟非天灾,人心毒于蛊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