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傲带着妹妹极速离开顾家领地,一路上他绞尽脑汁求一线生机,顾争这条毒蛇十有八九不会放过他。
远远的顾家领地在他回首中消失,云竹来不及反应被他一掌拍晕,他依恋的摸了摸那张姣容,“小竹子,好好活下去。”
他狠狠拍了雷熊,“带她走,护她一生,我若死了,下辈子还你,我若不死,你这一生我护了。”
雷熊虽与他相处时间不长,却生了异感,无关契约,只因它把云傲真的当了兄弟。
它不舍的寻了相反方向快速离开,云傲柔和一笑看着消失的身影,瞬息他眼神凌厉,心中战意无双,御灵九重又如何,想取他的性命也得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。
他朝着绝生谷方向前进,仿佛那里有他的生机。
可惜事与愿违,顾争来的比他想象的还快。
两人隔十丈静静相视,看似朋友,毫无杀机。
云傲先开了口,“顾师弟难道是有东西来送为兄,忘了?”
顾争脸色阴冷无比,他堂堂御灵九重被一个低阶之人如此羞辱,在顾家他可以演,但在这荒山野地,此话就是找死。
云傲就是在找死,他想再赌一次。
顾争平静一笑,“还装呢,不知道一会你还装的下去吗?”
云傲平静的走近了些,“装?我王某为人堂堂正正,你今天敢杀王某,他日自有人灭你顾家。”
顾争哄然大笑,“杀你?顾某可不敢,不过你得一辈子留在顾某手中。”
他当然不会轻易杀了云傲,他要榨干云傲一切价值,再折磨而死,哪怕事发,也会被他推到顾弃身上,若是牵连顾家存亡,与他又有何关系,大不了一走了之。
在这世界,他可负天下人,但天下人不可负他。
云傲知道今天这一劫逃不了了,如果自己只是一人,他会委屈求全,再次为奴,但他有个妹妹,他怕自己忍受不住折磨牵连妹妹。
既然无生路,但求速死。
云傲执住赤剑,剑心大开,向死之人更甚无敌,这一剑在杀,却生了活意。
他虽未到御灵西重,却机缘巧合破了壁垒,习了那七武剑第二式剑葬。
何谓剑葬?
王真一生见过太多悲欢离合,他忘不掉这些是非,也想不透这些命运,唯有一剑斩下,埋葬在心底深处,让时光相伴。
这一剑似乎可以葬掉万物,以求那一线生机,云傲怎么可能真正舍得妹妹。
这一刻他就是王真,比之更真。
顾争一掌淡然拍去,虽是随意一掌,却含了近五万斤巨力,他可不会小瞧云傲,那诡异的剑术胜了顾弃,他不想阴沟里翻船。
剑葬之术,从不为杀敌,更非争,而是在于一个断字,这一剑不生异相,只为断凶路,求一线生机。
一剑简简单单,停在无势之处,那五万斤巨力如梦幻泡影散了个干干净净,顾争的掌如俗人一般狠狠拍在了剑锋上,留下血痕。
他愣了,自己竟然输了,那滴落的鲜血是如此嘲讽。
云傲也呆了,他伤了一个御灵九重强者?这?
顾争大怒,失了一分理智,一脚含十万斤巨力,如闪电般踹了过去。
云傲失神间,匆忙以剑镜相抗,却是瞬息镜碎剑飞,身子倒飞甚远,泣血难止,神魂显了迷茫。
他刚才一剑机缘巧合破了御灵六重危机,七重之力就是天命,怎可违之。
他绝然的狠狠咬住舌头,想要自尽,却不知修士第一处开的灵息便是那口,炼的是那舌。
此舌之坚,比之齿更甚,他一时咬不断,顾争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,左手狠狠掐住他喉咙,一颗毒丹喂了下去,随手将其扔在一旁。
“这是傀儡丹,生死我说了算,若违背我的意愿,必受万刃刻心,生不如死。”
“告诉我,你是谁?”
云傲咬牙切齿,不肯张开那一丝缝隙。
痛吗?
此痛让人只想入魔,清醒太残忍了,但他必须清醒,因为失去理智便会做那傀儡,身不由己。
云傲终是开了口,却是吼出来的,“老子…是你王爷爷。”
顾争一脚狠狠踏在他胸口,不知碎了几根骨头,“你是谁?”
云傲的神魂如坠深渊,他真的坚持不住了,那深渊好冷,好冷,他看到了一道倩影,是妹妹吗?
那倩影好像开了口,很冰冷。
“滚!”
一个简简单单的字,如星月坠落,区区御灵九重何以争?
顾争一口鲜血吐了出来,此女从天而降,只说了一个字,自己便受了重伤,她是上族高位之人。
他狼狈的迅速消失,任何不甘都不敢表露一丝,此女杀他如碾死一只蝼蚁,甚至他连蝼蚁都算不上。
御灵境面对灵胎强者,犹如凡人仰望星河,更甚天差地别。
他唯一庆幸的是此女说的滚字,而非那绝望的死字。
云傲失去控制,神魂有了些许恢复,才看清此女是谁。
原来那日王心月并未真正离开,她担心云傲走不出血腥林,返回了,却无意间发现他的秘密,他会七武剑。
王心月冰冷唤来赤剑横在他眉间,“败我王家威名,该杀。”
那剑尖入肤些许,便停下了,她在等一个解释。
一丝鲜血顺着剑尖滴落入云傲口中,有些腥咸,他未做梦。
他柔和一笑,有些许愧然,王心月必然跟了他一路,看到了所有,在她心中自己必是那狐假虎威,欺男霸女之辈。
如此,她依然没有选择杀自己,而是等自己一个解释。
她还真是如王真记忆中那般,凡事总喜欢往好处想。
他忍下血腥气,咳了咳,“谢谢前辈救了我。”
王心月收了赤剑,冷哼的看着他。
云傲艰难的站起身子,将那块令牌还了过去,“此次前辈出手,这块令牌该还了。”
王心月冰冷的夺了过来,散了些许灵压,云傲有些受不住,双腿如受万斤巨力,有裂骨之势。
可他不愿跪下,非那傲骨作祟,而是此痛他该受,他不愿欠此恩情。
王心月终是软了心,弱了声,“七武剑你为何会?”
云傲苦笑的看着她,他不知该怎么解释,愣了几息,“一切都是机缘巧合。”
王心月怎么可能满意这个回答,却是被一声叹息打断。
“那里很危险,有一座深渊,深渊里面有一只巨手,不要去。”
言尽,云傲再也坚持不住倒了下去。
王心月回神抓了过去,却是错过了。
蓦然一道小巧的倩影哭着跑了过来,扶起那地上身影半个身子。
原来云竹一清醒便赶了过来,她知道哥哥遇到了危险,她不想再如小溪边那般等着。
云竹泪流不止,泣声令人心疼,“姐姐,不要杀我哥哥,他不坏。”
王心月愣了,哥哥?她蓦然明白了一切,云傲借王家威名闯顾家只为救自己妹妹。
她做了什么?冰冷的剑很冷很重,她再也无法抓住,若她仅错到这一步,倒不必如此失魂,而是她怨云傲骗了他,没有阻止那颗毒丹。
那可不是一般的毒丹,哪怕灵胎境修士中了也不好受,而他只是区区御灵三重之人,如何抵挡。
她欲言又止,只剩无尽自责。
云傲看出了什么,柔和一笑,抚住云竹小手,“小竹子,你误会了,她是来救哥哥的,你先和雷熊去那边玩会,哥哥要与姐姐说些你不能听的事。”
王心月也挤出一丝难看的笑意赞同了。
云竹止住哭泣,含了一丝气意,依旧藏着担心,听话的起身跑开了,“小竹子讨厌哥哥。”
一人一熊未走多远,竖起耳朵趴空而听,装模作样。
云傲平静相视,“前辈,我还能活多久?”
王心月叹了一息,“我叫王心月……。”
她断了声,她蓦然想到云傲在血腥林中发生了什么,他应该早己知道自己,而自己今天才了解他。
云傲柔和一笑,“我叫云傲,是顾家的外奴。”
王心月红了双眼,原来他是外奴,她更怨恨自己了,这外奴之事,她知道,那些下族喜欢如此,尤其是这残灵时代更甚。
她虽劝阻过,可依旧无能为力,好在八大家族不喜如此,这便是八大家族与这些下族的区别,强者之心方可成为强者。
“云师弟,你只有一年的寿命了,你若是相信我,我可帮你活得久些,只是…。”
她又断了声,那种代价对一个修士而言,还不如杀了他。
云傲很平静,“月师姐,我想听听。”
王心月乱了气息,叹了一息,“你的灵基被毒丹侵蚀了,唯有抽离之法可解,你如今才御灵,一旦强行抽离,必是身残灵散,只得十年岁月。”
云傲笑了,有些释然,更有绝然,灵基之说他知道,这御灵修的便是灵基,只有灵基充盈化海才能踏入灵胎境。
他当然怕死,但让他如此苟且偷生十年他不愿。
他舍不得妹妹,但有件事他必须去做,这是作为兄长的责任。
云傲艰难的站起身子,“月师姐,我不需要十年,我只要三年。”
王心月明白了,忍住悲伤,化出灵河将其包裹,结印夺灵。
云傲艰难的忍住剧痛,畅快大笑。
远处的云竹担忧的看着,左右双手生了很深的指甲印。
未过多久,灵河散去,云傲一口黑血吐了出来,身子感觉舒服了不少。
王心月轻轻扶住他,“这三年内你的实力会慢慢变弱。”“她,你不用担心,我会照顾。”
云傲看了看妹妹,挤出一丝笑容,叹了一息,“小竹子天资比我高很多。”
他说的是实话,云竹的天资很高,要不是这些年他不让她踏入武道深处,如今怕是有入御灵的可能。
区区噬灵散之毒,他根本不担心。
王心月也挤出一丝笑容,“我知道,我会收她为徒。”
她虽然不知道云傲要做什么,但那地方一定很远。
“我可以帮你的!”
云傲柔和的看着她,拒绝了,父母之仇岂能假手于人,他要在死之前断了这份藏了多年的恩怨。
王心月无尽失落。
云傲招了招手唤来云竹,神色严厉许多,“小竹子,这位是月姐姐,以后就是你的师傅。”
王心月柔和的看着云竹,笑的很温暖,她是真的喜欢这个丫头了。
云竹短暂的忘记了受伤的大哥,依恋的牵住王心月的玉手,有些紧,王心月的笑容在她心中像娘,虽然她早己记不清了。
“姐姐师傅,真的吗?”
王心月不自主的抚住她小脑袋,点了点头,“姐姐从不骗人。”
云傲失神的看着两人嬉闹,没多久云竹便睡下了。
云傲看着将尽的黄昏,不舍得将妹妹抱在熊背上,把玉坠留给了她,他静静抚住那紫色晶甲,“护她一生,算我求你了。”
雷熊明白了,不敢吵醒那梦中之人,只剩低鸣。
王心月叹了一息,知道到了分别时刻,她绝然的坐在熊背上,随着雷熊缓缓离开。
云傲不舍得看着,此次分别必是生死不相见,“小竹子,对不起,哥哥又骗你了。”
蓦然一道灵音传来,那声虽尽力冰冷,却入耳是无尽悲伤。
“三年内你一定要回来,若是晚了,我便抹去她的记忆,从此这天地间再无人记得你。”
云傲转身挥了挥手,释然的离开了,“谢谢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