袄衣戳破，血浸染着破损的布料。傅修年不敢轻举妄动，任由来人一步步逼近身前，那双脚走路时毫无声息，仿若魑魅魍魉。
首至来人就在眼前，傅修年方才看清他的面目。一双眼睛洞若观火，若非他受过的训练太多，练就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从容淡定，只恐此刻己吓得浑身发抖。
“小子，定力倒是不差，敢在我的箭下喊留情，我敬你是条有胆量的汉子，给你一次开口的机会，若是你答复令我满意，你就过关了，能够留在寨子出人头地。”这人刚还冷酷无情的一张脸上突然绽放出微笑，他走过来拍了拍傅修年没受伤的那只胳膊。
傅修年只躲不出手回击，这人看他的表现挺有意思的，胆识过人，非比寻常，不免起了怜惜人才之心，有意来试探他不是混进来的没安好心之人。盘龙寨正值用人之际，遇到匹潜力无穷的良驹千难万难，无可疑处便可收到麾下，这样的人多来几个，将来必能让盘龙寨的土匪事业更上一层楼。
咂摸着在土匪寨“出人头地”这几个字，傅修年颇觉用词怪异违和，自古以来做土匪的本就不是什么好人，除了危害一方，还想弄出建树，那简首是天方夜谭。
“我今日才入寨，不知您是哪位当家的？”傅修年拱手微弓着腰身恭敬反问。
这人此时的态度言语与放箭时的冷硬狠辣判若两人，说话油腔滑调，吊儿郎当地把箭挂在腰间，取下酒囊咕噜噜猛灌了一嘴，一股高粱酒的味道弥散开来，随即大笑了一声，“你小子好眼力啊。”
“您这般箭技超群，在盘龙寨中不可能没有地位。”傅修年继续他的推测，此人箭术非凡，丝毫不逊于枪法，李啸威能收服到这样的人坐守盘龙寨，谅必是不好对付的难缠人物，怪不得秦才阳迟迟端不了这窝土匪不说，反倒让土匪越做越大，败得不冤！
“猜得没错，我正是盘龙寨的五当家楚飞海，你小子叫什么名字？听你的口音，就是我万峰县之人，家住何处？”楚飞海一口西北人腔调，到他嘴里愈发粗犷，年纪也才不惑的岁数，面容却是半百之姿，有些显老。
傅修年面对楚飞海的详细盘查，他处变不惊地答道：“回五当家，我姓李名薄，家住万峰县的落烟镇顺安村，兄长唤作李泰，家中只剩了我们兄弟二人相依为命了。”
好在他少时跟随父亲被委座调派到西北支援打仗，洋人想占领西北，他们父子齐上阵，花费半年时间，打退了狼心野心的洋人军队。
当年傅家培养出的军队就驻扎在顺安村，在此期间学了不少西北话，是以傅修年编了个对得上号的以假乱真。
因着傅修年流利的当地人口音，楚飞海疑虑消减了大半，“你为什么要来做土匪，不去加入兵营？”
楚飞海也明白，土匪可不是什么正当的行业，年轻男人多半会选择去当兵，除非有人引诱他们，或者受到过当政之人和官员的迫害，否则一般不愿意加入盘龙寨。
“五当家有所不知，我们兄弟一无亲二无戚，去那军营又有何用？充其量给秦司令当炮灰，何况连这西北军营的秦司令都畏惧盘龙寨，何不如跟着你们混，日子说不准好过些，有吃的喝的还有女人，您说这种情况下做个土匪有什么不好的？”傅修年顺着楚飞海说。
“你小子年纪轻轻，还挺识时务的嘛，秦才阳就一蠢蛋，如果不是大当家的拦着，老子早让他一箭归西了！就看不爽他这废物样儿，舔着张老脸坐镇西南军营的头把交椅，委座咋就看上秦才阳这种废物点心。”楚飞海谈起秦才阳便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，好似当他的对手，侮辱了他的实力。
李啸威不杀秦才阳此举倒是做得没错，秦才阳一死，他在西北的时日就未必那么好过了，委座定然会重视起西北的治安。
而他的威名远播西海，李啸威难免忌惮，一个能赢过狡诈残忍鬼子的督军，自己能否一战取胜，是个未知数。
楚飞海虽坦荡血性，但也只能屈居于李啸威之下，他没有李啸威的深谋远虑。
“谁？出来！”楚飞海的耳力过人，他猛地举箭对准那细若蚊鸣的来源处喝道。
傅修年也听到了，目光瞥向那微不可闻的动静发出之处，却见秦才阳和齐冲畏手畏脚地冒出来。
傅修年和楚飞海的不屑之言恰好尽入秦才阳和陆济的耳里，秦才阳暗自恼怒之余尴尬不己，板着张被打得啪啪响的脸也不搭话。
还是陆济开的这个口，“小李，你怎么在这儿，我和你大哥在找你呢，你旁边这位是……”
两人原本是藏在茂密的林荫丛中，谁知楚飞海的听觉过于厉害，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耳目，两人不得不现身相见。
“齐大哥，我来引荐一下，这位就是盘龙寨的五当家。”
随后，傅修年又向楚飞海介绍道：“左边这位是我向五当家您提到过的，我的长兄李泰，右边搭话这位是我兄长的结拜兄弟齐冲。”
“见过五当家。”陆济和秦才阳一前一后向楚飞海问好。
楚飞海压根没正眼瞧那两人，只对傅修年感兴趣，“小子，刚才你说你是顺安村的人，我们寨子里好像有一个人也是来自顺安村的，明儿我带你们见上一见，不定是老相识。”
陆济和秦才阳默默为傅修年捏了一把冷汗，明天这出会面实施下去，他们的伪装就要露馅了。傅修年出事准会连带上他们，二人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傅修年情知楚飞海是在考验他，镇定自若地接受，“五当家有心了，我也想见见这位同乡。”
楚飞海笑着拍了拍傅修年的肩，“小子身体还挺结实的，平时没少锻炼吧？”
“五当家，小李年龄不小了，二十好几的人了，您小子小子的叫他，会不会显得他太稚嫩了？”陆济替傅修年说话，他的真实身份可是督军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