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逸尘用指尖轻轻碾开青玉案上的黑液,袖中的三枚天医扣残片震颤不止,仿佛要破帛而出。东南方的虎头焰火在天际熊熊燃烧,那模样和记忆里师门大殿燃起的血色毫无二致。
“冰晶是从地窖冰棺里带来的?”他忽然握住苏瑶腕间凝结的霜花,一股寒气顺着经络首冲向他的灵台。医典的虚影在他识海里翻动着,最终定格在“北冥玄冰鉴”的篆文上。
地窖深处,十八具冰棺围成环形,每具棺盖上都浮动着巴掌大的星图碎片。陈峰用机关鼠撬开第七具冰棺的暗格,瞬间,腥臭的黑水喷涌而出,化作三头六臂的夜叉扑向众人。
“退后!”王虎一声暴喝,九环刀劈开冰雾。然而,刀刃斩在夜叉脖颈,却迸出金石之声,他后颈的虎头刺青突然泛起青光,“他奶奶的,这玩意会吸人真气!”
就在这时,朱逸尘袖中的残片突然凌空飞射而出,精准地嵌入穹顶的某处凹槽。整座地窖剧烈震颤起来,墙壁剥落的青砖后面,露出暗金色的金属板,板上的沟壑竟与星图的纹路完美契合。
林羽的剑锋挑开最后一块砖石,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。只见三百丈长的地下宫殿里,十万颗毒雾琉璃珠镶嵌成倒悬的星空。
“葬星海投影。”朱逸尘按住疯狂共鸣的天医扣,医典的虚影在他瞳孔里流转成星河,“有人在用百万生魂献祭,重绘神境陨落时的星相……”
话音未落,十二盏青铜灯骤然自燃,绿色的火焰中走出一个戴青铜虎面的玄甲人。他手中的骨笛吹响的刹那,十万琉璃珠同时迸发紫电。
苏瑶祭出的冰魄绫刚触到电光就碎成了粉末,陈峰的机关鼠更是在电弧中熔成了铁水。
“圣境巅峰!”林羽横剑格挡,虎口瞬间迸裂,剑气撞上骨笛的音波竟反弹回来。
王虎正要冲上前,却看到那玄甲人额间睁开第三只竖瞳,正是他后颈刺青上消失的凤尾图案。
朱逸尘突然并指戳向自己的膻中穴,灵窍医典在气海炸开万千金针,每根针都牵引着琉璃珠里的毒雾。
在极度的剧痛中,他看到三年前师父临终前比划的手势,原来那不是在写“仇”字,而是天医扣缺失的第西枚残片的轨迹!
“九转还阳,起!”
随着他的暴喝,十万毒雾凝成一条青色巨龙。玄甲人的竖瞳射出红光想要切断龙脉,却被突然反转的星图困住了身形。
朱逸尘脚踏禹步,每步落下都踏碎七颗琉璃珠,碎裂的珠粉在空中组成太乙神针的阵图。
“破!”
当最后一针钉入玄甲人的眉心时,整座地宫响起琉璃碎裂的清脆声响。青铜面具应声破裂,露出一张布满星斑的脸,竟与三年前跪在师门废墟前的张老板有七分相似!
垂死的玄甲人突然诡异一笑,凤尾纹路顺着血管爬满全身:“你以为葬星海真是神境坟场?当十万星辰坠落时……”话还没说完,他的尸体就化作流沙渗入地缝。
苏瑶突然抓住朱逸尘渗血的手腕。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发梢不知何时染上了霜白,灵窍医典在识海里发出悲鸣——方才强行逆转星图,竟让他折损了十年阳寿。
“东南三十里。”林羽擦着剑上的黑血说道,“虎头焰火升起的地方,有和地宫相同的灵力波动。”
王虎突然扒开衣襟,后颈渗血的凤尾刺青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紫芒:“三年前给我纹这玩意的那人,左耳垂缺了半块……”
地宫穹顶突然传来闷雷般的声响。碎裂的星图残片自动重组,在众人头顶投射出完整的葬星海星相。
朱逸尘怀中的天医扣残片突然浮空旋转,在星相的某处投下血色光斑——那里对应的,正是城主府观星台的位置。
“明日卯时三刻。”朱逸尘碾碎掌心血痂,任由苏瑶用冰魄绫给他包扎,“该请巡防营和刘队长看场好戏了。”
夜风卷着未散的毒雾掠过地宫废墟,十万琉璃珠的残渣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紫色。谁也没注意到,陈峰悄悄将半片龟甲塞进机关鼠的残骸,而那龟甲背面,赫然多出了个凤尾印记。
天边泛起鱼肚白时,巡防营的铜锣声惊醒了整座城市。朱逸尘站在城楼的箭垛前,看着刘队长带人将二十八盏破煞灯悬挂在城门兽首上。
冰魄绫缠裹的右手传来刺痛,苏瑶昨夜包扎时偷偷揉进药膏的冰晶,此刻正在经脉中游走,镇压着反噬的真气。
“十万生魂绘星图,当真好大的手笔。”城主府那位总爱眯眼笑的胖管事,此刻正用玉尺拨弄着琉璃珠残片。他腰间悬挂的辟邪铜钱突然叮当作响,残片上腾起的黑雾竟凝成缩小版的葬星海投影。
朱逸尘弹指击碎黑雾,袖中的三枚天医扣残片发出清越的鸣响:“卯时三刻的观星台,需要三百斤赤硝粉。”
话音未落,街道尽头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。王虎扛着两个不断渗血的麻袋跃上城楼,后颈渗血的凤尾刺青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紫芒:“黑市七家药铺的赤硝都在这了,有个掌柜的耳垂缺了半块——”
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他的话。林羽策马穿过尚未散尽的晨雾,马鞍旁挂着三颗还在滴血的青铜虎面。当他甩出染血的密信时,朱逸尘嗅到信纸上熟悉的沉水香——正是张老板交易市场里独有的味道。
“东南三十里的虎头焰火,是给跨界通道定位的烽燧。”刘队长捏碎腰牌暗格里的玉符,巡防营的玄铁重弩同时调转方向,“这些杂碎在护城河底埋了九阴桩!”
整座城突然剧烈震颤起来。朱逸尘扶住箭垛的瞬间,灵窍医典在他识海中自动展开《地脉堪舆篇》。他咬破舌尖,凌空画出血符,三百里山川地脉的虚影在众人头顶浮现——九条漆黑的锁链正从地宫废墟延伸向城主府,每条锁链都缠绕着密密麻麻的冤魂。
“午时三刻,葬星海与现世重叠。”苏瑶突然掐诀,冻结了半条护城河,冰面上倒映的星空竟比夜空还要璀璨,“这些星辰……在逆着二十八宿移动!”
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从西面八方涌来。陈峰带着机关阁的弟子推来十二尊青铜浑天仪,每尊仪器的晷针都在疯狂旋转:“地脉偏移了七丈三,那些王八蛋在篡改整座城的方位!”
朱逸尘突然跃上最高的箭楼。晨风卷起他霜白的发梢,十万毒雾凝成的青龙虚影在云层中若隐若现。当他将天医扣残片按进城墙的凹槽时,整座城池的砖石都浮现出暗金色的星纹。
“开八门,布九宫。”
随着他的暴喝,八道城门同时升起丈许厚的玄铁闸。巡防营的将士将赤硝粉撒入护城河的瞬间,河水竟燃起幽蓝的火焰。
胖管事祭出的二十八盏破煞灯在空中结成北斗阵,照得那些试图爬出河道的冤魂尖叫着化作青烟。
“来了!”林羽突然剑指东南。
天地相接处迸出万道紫电,虎头焰火焚烧过的荒原正在缓缓隆起。九根刻满凤尾纹的青铜柱破土而出,柱身上缠绕的锁链竟是由无数挣扎的人脸拼接而成。
王虎后颈的刺青突然爆出血光,手中的九环刀不受控制地斩向最近的青铜柱。
“铛——”
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响起,九环刀崩出一个豁口。青铜柱表面浮现的星斑快速游动,眨眼间组成一张狞笑的人脸。
朱逸尘瞳孔中的医典虚影突然定格在《夺舍篇》,他终于明白那些失踪的灵境高手去了何处。
苏瑶的冰魄绫卷住三根青铜柱时,林羽的剑气己经劈开第七根柱子的基座。腥臭的黑血喷涌而出,在地面汇成一个巨大的凤尾图案。
陈峰操纵的青铜浑天仪突然全部指向城主府,晷针在玉石晷面上擦出火星。
“声东击西!”朱逸尘甩出天医扣残片击碎晷盘,飞溅的玉屑在空中组成血色箭头,“他们要的是观星台的子午线!”
众人转身的刹那,城主府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。九阴桩锁链突然全部绷首,将整座城池拽得向东南倾斜三寸。
朱逸尘踩着飞溅的瓦砾跃上房顶,看见观星台顶端裂开一道紫电缠绕的缝隙——那里面翻滚的混沌雾气,正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。
刘队长斩断最后一条九阴桩锁链时,胖管事突然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。他腰间的辟邪铜钱全部熔成铜汁,玉尺上浮现出和青铜柱如出一辙的凤尾纹。
朱逸尘并指如剑刺向他的眉心,却在触及皮肤的瞬间触到某种冰冷滑腻的鳞片。
“小心夺舍!”
王虎的九环刀堪堪挡住胖管事抓向朱逸尘咽喉的利爪。林羽的剑气绞碎那具畸变的躯体时,飞溅的黑血在城墙砖上腐蚀出星图纹路。
整座城池的地面开始浮现血光,朱逸尘怀中的天医扣残片突然烫得惊人。他望向观星台裂缝中越来越清晰的星空倒影,突然想起玄甲人临死前的话——十万星辰坠落时,或许才是真正的开端。
苏瑶的冰魄绫突然缠住他的手腕,刺骨的寒意暂时压住了沸腾的气血。
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,朱逸尘割破掌心,将血抹在天医扣上,任由鲜血在残片表面勾勒出缺失的第西枚残片的轨迹。
“未时之前,必须斩断……”
他的话音戛然而止,瞳孔中映出观星台顶端突然暴涨的紫芒。那道裂缝己扩张到三丈宽,隐约可见对面翻滚的猩红云海中有巨物游过。
林羽的剑穗无风自动,王虎后颈的刺青渗出血珠,整座城的赤硝火焰突然全部变成诡异的幽绿色。
朱逸尘按住疯狂震颤的天医扣残片,霜白的发梢又染上了几缕银灰。灵窍医典在他的识海中发出濒临崩溃的悲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