霞光将海面染透之时,朱逸尘掌心的阴阳鱼纹路猛地泛起了琉璃光泽。
他刚想仔细看看那道裂纹,整个海域忽然响起古老的钟鸣,珊瑚礁中竟浮现出半透明的人鱼虚影。
“圣境三劫,一劫淬骨,二劫炼魂,三劫......”海皇幻影的鱼尾扫过朱逸尘的眉心,在他的识海烙下三道相互纠缠的锁链图腾,“北冥渊底藏着破劫的钥匙。”
“朱大哥!”苏瑶的声音夹着咸涩的海风传来,少女提着被浪花打湿的裙裾飞奔而来,可发间插着的鲛绡花在距离祭坛三丈的地方骤然枯萎。
七位玄袍老者从虚空踏出,为首的那位袖中飞出的青铜算盘悬在了苏瑶的天灵盖上方,算珠的碰撞声竟然让方圆百丈的浪涛凝结成了冰晶。
“苏氏宗族第三十六代掌刑长老,见过朱神医。”老者枯槁的手指划过算盘,苏瑶的脖颈顿时浮现出暗红的咒纹,“这孩子三岁时就该沉塘——若非她身负通冥血脉能孕养灵药,你以为她凭什么活到现在?”
朱逸尘肩头的星图披风无风自动,万千气针在他身后凝成了太极图。
当看清苏瑶眼中强忍的泪光,他忽然想起初遇的那天,少女捧着染血的紫参跪在暴雨里求他救治难产的母鹿。
那时她发梢滴落的雨水,此刻都化作了喉间铁锈味的血气。
“你们要的不过是药人。”他五指扣住腰间的针囊,七十二枚金针在周身结成了周天星斗阵,“不如我们做笔交易——明年上巳节前,我以圣境修为为苏氏炼制九转还阳丹。”
海底传来龟甲碎裂的清脆响声,苏氏长老的玄袍骤然渗出墨色的咒文。
朱逸尘瞳孔骤缩,那些咒文竟和师门禁地里封印邪医的镇魂碑一模一样。
他下意识地捻动指尖,却发现气针凝成的莲花瓣正在变黑。
“放肆!”二长老袖中窜出青铜锁链缠住了苏瑶的脚踝,“你以为圣境初期就能抗衡千年世家的底蕴?”锁链摩擦的声音里,少女白皙的肌肤上绽开了血色的曼陀罗,每朵花蕊都探出毒蛇般的咒文。
朱逸尘突然笑了。
这个笑容让原本翻涌的海面瞬间结冰,藏在云层后的朝阳竟然透出血色。
他踏着冰面走向苏氏众人,每走一步都有金针破体而出,在虚空中刻画出《灵窍国术医典》中禁忌的“阎罗叩关图”。
“你们该庆幸今日带着苏瑶。”太极图变成了赤红,朱逸尘的发梢开始凝结冰霜,“否则此刻缠在你们脖颈上的,就该是能绞杀元神的千机线。”
圣女灵儿忽然轻轻叩响腰间的玉铃。
清脆的铃声荡开时,苏氏长老袖中的青铜算盘突然炸成了碎片,那些扎进苏瑶血肉的咒文竟如退潮一般缩回了锁链。
她拎着裙摆跳上冰面,绣鞋踩住的裂纹恰好组成了封印阵纹。
“诸位可知为何历代海皇都要与药王谷联姻?”灵儿指尖绕着从朱逸尘披风摘下的星辉,幻化出的虚影正是苏氏宗祠供奉的初代家主画像,“三百年前苏家能躲过灭族之祸,靠的是药王谷第七任谷主剖出半颗医心——如今你们要折断这把护族之伞?”
海底突然传来沉闷的雷鸣,朱逸尘猛地按住心口。
阴阳鱼裂纹中渗出的不再是鲜血,而是泛着金光的魂火。
他望着北冥渊的方向眯起眼睛,方才魂火摇曳的瞬间,竟感应到龙啸天残留在此地的蛊毒气息与噬医蛊卵产生了共鸣。
“三个月。”他忽然弹指震碎了苏瑶脚踝的锁链,将一枚刻着太极纹的玉牌钉入二长老的眉心,“给我三个月,还苏家一个能扛天劫的圣境药人。”
当最后一缕魂火没入北冥渊的迷雾,谁也没注意到朱逸尘藏在袖中的右手正在渗血。
那些血珠坠入深海,竟化作游鱼追着噬医蛊毒消散的方向而去。
七十二条金针化成的游鱼在暗流中倏地炸开,朱逸尘踩着碎冰跃出海面时,指尖残留的血气正与北冥渊深处的某道气息共鸣。
那些被龙啸天种在珊瑚礁中的噬医蛊卵,此刻正在百里外的溶洞里吞吐着墨绿色的毒雾。
“竟藏在天枢星位的盲区。”他并指抹过阴阳鱼的裂纹,瞳孔里倒映出溶洞中燃烧的九盏青铜灯。
龙啸天惨白的脸在灯影里忽明忽暗,正将淬毒的匕首刺进跪着的黑衣人天灵盖——那分明是苏氏旁支弟子的装束。
海底追踪的血鱼突然发出尖啸。
朱逸尘踏浪疾行的身形骤然凝滞,七十二枚金针结成北斗阵护住周身。
三丈外的礁石背后,十二具缠绕着噬医蛊的尸体正摆成献祭的阵型,每具尸体的眉心都插着刻有苏氏族徽的银钉。
“朱神医来得比预期早三个时辰。”龙啸天的声音裹挟着腥风从西面八方涌来,溶洞顶端的钟乳石簌簌掉落,“可惜我这万蛊蚀心阵,最喜吞食圣境魂火。”
朱逸尘袖中翻出药王谷的青铜罗盘,指针却疯狂旋转着指向自己的心口。
他猛然旋身,原本站立处的海水突然凝结成冰棺,棺盖上浮现的咒文竟与苏瑶脖颈处的暗红纹路一模一样。
三枚淬毒的银针擦着他的耳际掠过,钉入冰棺时激起的毒雾瞬间腐蚀了方圆十丈的礁石。
“用苏氏秘术做饵?”朱逸尘冷笑,指尖弹出的金针在空中炸成漫天的星火。
星火坠落的轨迹突然扭曲,照亮了潜藏在虚空中的三十六道锁魂符。
符咒燃烧的刹那,他背后的太极图竟渗出黑色的血水。
龙啸天终于从溶洞的阴影里显出身形,左胸缠绕的绷带还在渗着紫黑的毒血:“你以为破了我留在苏瑶身上的咒术?那丫头血脉里养着的通冥蛊,此刻怕是己经啃食到心脉了......”
话音未落,朱逸尘的星图披风突然暴涨,裹挟着罡风将龙啸天拍在岩壁上。
圣境威压震得溶洞顶端的青铜灯接连炸裂,但飞溅的灯油却化作毒虫扑来。
朱逸尘翻掌祭出药王鼎,鼎中喷涌的青色火焰瞬间将毒虫烧成灰烬,火焰余势不减地撞向龙啸天的面门。
“阵起!”龙啸天嘶吼着捏碎手中的玉珏。
隐藏在暗处的三道黑影同时结印,朱逸尘脚下突然浮现血色的八卦阵。
阵眼中升起的青铜柱上缠绕着噬医蛊王,柱体表面密密麻麻刻满药王谷禁术的铭文。
朱逸尘瞳孔剧烈收缩。
这些铭文走势分明是师叔祖独创的“逆脉截天术”,当年正是此术导致药王谷三位长老走火入魔。
金针组成的北斗阵突然发出悲鸣,他咳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冰晶,每颗冰晶里都倒映着龙啸天狰狞的笑脸。
“你以为我为何要选在此地?”龙啸天抹去嘴角的黑血,噬医蛊王顺着青铜柱爬进血色八卦阵,“三百年前药王谷清理门户时,你师祖就是在这里亲手斩杀......”
破空声打断了他的话。
朱逸尘不知何时挣脱了阵法的束缚,染血的指尖点在龙啸天的眉心。
阴阳鱼裂纹中涌出的魂火凝成实质,将噬医蛊王烧得吱吱作响:“你该庆幸自己长得像那位叛徒师叔——否则三个月前在落凤坡,你早该是个死人。”
溶洞突然剧烈震颤。
朱逸尘正要催动魂火,脑后骤然袭来熟悉的禁锢感——三道缠绕着医道咒文的锁链凭空出现,与苏氏长老施展的咒术同源却更加凶戾。
他强行扭转身形,锁链擦着脊椎划过时在石壁上留下深达三尺的沟壑。
“这是......”朱逸尘盯着锁链末端闪烁的紫微星纹,心脏突然一阵抽痛。
当年师门覆灭之夜,藏经阁梁柱上残留的剑气痕迹,就带着这种星辰之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