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透过窗纸的缝隙钻进来时,朱逸尘手中的银针在那血色曼陀罗上投下了细长的影子。
这朵用尸油画成的妖花,在日光的照耀下,蒸腾出一股腥甜的雾气,花蕊处那虎头鱼尾的纹路,正随着他的心跳节奏,时明时暗地闪烁着。
“朱大哥!”苏瑶端着药盅,推开门走了进来,她的裙裾扫过门槛,带出了七道重叠的影子。
她昨夜结印的指尖,此刻正渗出青紫色的汁液,可当触碰到朱逸尘的衣袖时,瞬间化作了点点金芒。
朱逸尘迅速反手扣住她的手腕,灵窍国术医典在他的脑海中轰然展开。
泛黄的书页上浮现出南疆蛊术的篇章,这让他的瞳孔猛地一缩——苏瑶的体内竟然蛰伏着九转续命蛊,而母蛊的方位正与星象图标注的骷髅标记重合。
“漕帮的虎头鱼尾令......”他一边着心口蔓延的鬼面纹,一边突然听到前院传来陶罐碎裂的声音。
三五个泼皮正把腐臭的秽物朝着医馆的牌匾泼去,领头的那个疤脸汉子腰间,摇晃着刻有虎头纹的铜铃。
《灵窍国术医典》骤然翻到兵法卷,朱逸尘袖中的银针裹挟着星辉飞射而出。
那泼皮突然抱着膝盖在地上滚来滚去,膝盖骨缝里,赫然插着三枚组成北斗阵的牛毫针。
围观看热闹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,只见针尾颤动着相互勾连,形成了紫微垣星图,将整条街巷都笼罩在了淡金色的光晕之中。
“回去告诉你们主子。”朱逸尘踏着禹步出现在巷口,绣着阴阳鱼的衣摆在罡风中烈烈飘动,“下次派些能喘气的来。”
到了夜晚,药庐的梁木发出细微的开裂声。
朱逸尘凝视着新得到的虎头铜钱,孔洞中残留的鲛人鳞片在烛火下析出幽蓝的毒液。
窗外忽然飘来了苏瑶熬煮的莲心粥的香气,七道重叠的影子在月光下交织成完整的祝由科法阵。
“朱大哥且放宽心。”苏瑶捧着青瓷碗,碗底映着双鱼玉珏的纹路,“孙道长今晨在运河底捞到了这个。”她指尖轻轻一点,碗中的清粥突然浮现出南疆十万大山的虚影,某个闪烁着红光的山坳里,隐约能看到青铜药鼎的轮廓。
朱逸尘刚要仔细看,医馆的大门突然被一阵阴风猛地撞开。
十三只贴着符咒的陶罐滚进了庭院,罐口爬出的赤链蛇竟然长着人脸!
《灵窍国术医典》自动翻到毒经篇,他并指如剑划过左腕,飞溅的血珠在半空中凝成了克毒的朱雀图腾。
“雕虫小技。”随着一声清喝,泼洒的药酒化作火凤席卷了庭院。
人脸蛇在烈焰中发出婴儿般的啼哭,烧焦的蛇尸落地后,竟然变成了刻着虎头鱼尾纹的桃木人偶。
围观的百姓大声喝彩,可朱逸尘却感觉心口的鬼面纹传来一阵剜心般的疼痛——每次催动医典,自己的寿元就如同沙漏里的沙子一般,悄然流逝。
三更的梆子响过,孙道长踏着卦象的方位翻墙进来。
老道的蓑衣上沾满了运河底的黑淤泥,手中罗盘的磁针正指向朱逸尘袖中的星象图。“骷髅标记对应的古战场遗迹里......”他甩出一个湿漉漉的青铜匣,“藏着炼制续命丹的龙血竭。”
朱逸尘打开铜匣的瞬间,医馆里所有的烛火同时变成了幽绿色。
匣中的龙血竭表面布满了鱼鳞状的纹路,与他昨夜得到的鲛人刺完全吻合。
窗外忽然传来周姑娘的惊叫声,众人奔出去时,只见运河的水面上漂满了血色的灯笼,每盏灯笼上都用金漆画着虎头鱼尾的诡异图腾。
当第一盏血灯笼撞上码头时,朱逸尘心口的鬼面纹突然蔓延到了脖颈。
灵窍国术医典在他的脑海中发出悲鸣,浮现出的南疆地图上,骷髅标记正被汹涌的血色潮水逐渐淹没......药庐檐角悬挂着的铜铃突然自己动了起来,朱逸尘捏碎了掌心的龙血竭,暗红的粉末在琉璃盏里凝成九宫卦象。
运河上漂来的第七盏血灯笼撞碎在青石板上,那腥臭的液体竟然腐蚀出了骷髅状的坑洞。
“龙血竭需要配千年玄冰才能入药。”孙道长抖落蓑衣上的黑鳞片,那些从运河底带上来的异物在月光下化作了飞灰,“老道探过七座古墓,连寒玉棺都凿穿了半副......”
话还没说完,周姑娘提着染血的竹篮,跌跌撞撞地撞进门来。
她鬓间插着的辟邪银簪断成了两截,篮中本该装着雪山灵芝的锦盒里,竟然躺着半截生蛆的断指。
朱逸尘的指节捏得发白,灵窍国术医典在他脑海中震颤不停。
这几天强行推演天材地宝的方位,心口的鬼面纹己经蔓延到了锁骨,每次呼吸都像是有利刃在刮过喉管。
窗外忽然传来苏瑶压抑的咳嗽声,她熬药的砂锅里翻涌着诡异的绿泡——用来代替玄冰镇毒的百年雪莲,终究还是抵不住南疆蛊毒的侵蚀。
“砰!”
药炉突然炸开了三昧真火,朱逸尘用手指抹过眼皮。
医馆的横梁上不知什么时候被人用蛇血画满了符咒,那些扭曲的篆文正随着火光扭动成虎头鱼尾的形状。
他甩袖卷起案上的银针,可在触碰到符文的瞬间,被反震得倒退了三步。
“是漕帮的厌胜之术。”孙道长甩出八卦镜罩住了院中血灯笼,“他们这是要断了医馆的灵脉!”
五更的梆子敲响时,朱逸尘独自坐在布满裂痕的星象图前。
指尖着青铜匣内壁的鱼鳞纹,突然摸到了两行凸起的盲文。
灵窍国术医典骤然翻到末页,原本空白的书页上浮现出与盲文对应的山海经异兽图。
“朱大哥!”苏瑶的惊呼声从后院传来。
她捧着一个滴水的油纸包,里面裹着的竟然是被河水泡发的信笺。
朱砂写就的字迹在接触到龙血竭粉末时突然悬浮在空中,拼凑成半幅残缺的堪舆图。
孙道长掐指捏碎卦签,脸色突然大变:“这是失传的搬山卸岭术!
这地图指向的方位......”
话还没说完,医馆里所有的烛火同时变成了幽蓝色。
案头的镇纸突然自己跳了起来,沾着朱逸尘腕间的鲜血在宣纸上疯狂地书写。
当最后一道血痕穿透纸背,窗外飘来了浓烈的沉香气味,一柄刻着饕餮纹的青铜钥匙从砚台里缓缓升起。
朱逸尘握住钥匙的瞬间,脑海中的医典发出了龙吟。
泛黄书页上浮现的毒经篇突然增补了三页,记载的全是南疆十万大山深处的珍稀药材。
他猛地扯开衣襟,蔓延的鬼面纹不知什么时候退回到了心口,皮肤上残留着类似钥匙齿痕的烙印。
“子时三刻,带着龙血竭来城隍庙。”周姑娘忽然喃喃念出墙上浮现的血字,她的瞳孔中倒映着旋转的太极图,“等等!
这墨迹是用......”
院子里的古井突然喷出三丈高的黑水,井底传来铁链拖动的声响。
朱逸尘甩出银针刺中飞溅的水珠,被洞穿的液体在空中凝成了虎头鱼尾的令箭形状。
苏瑶结印的指尖亮起祝由科青光,照出令箭内部蜷缩的婴灵——那分明是漕帮炼制的人烛邪术!
当第一缕晨曦穿透乌云,朱逸尘站在医馆的屋脊遥望着运河。
血色灯笼的残骸在河面上聚成了骷髅的图案,而骷髅空洞的眼窝位置,正是城隍庙飞檐的轮廓。
他怀中的青铜钥匙突然变得滚烫,贴着心口的位置传来类似心跳的震颤。
药庐方向传来瓷瓶碎裂的声音,孙道长的惊呼声伴着奇异的香气飘来。
朱逸尘转身时,看见老道捧着裂开的炼丹炉,炉底沉淀的龙血竭不知何时与钥匙烙印产生了共鸣,正泛着妖异的紫金色光芒。
苏瑶提着裙摆追到廊下,腕间的双鱼玉珏突然发出蜂鸣。
她望着朱逸尘被晨光拉长的背影,想要说的话最终化作了一声叹息。
檐角的铜铃在风中奏出安魂曲的调子,而运河的尽头隐约响起了商船靠岸的号角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