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逸尘掌心握着铜锁,感受着它传来的冰凉触感,然后屏息凝神地转动机括。
终于,当最后一道暗纹与医典记载的“子午锁”完全吻合时,沉香木门悄然滑开了半寸,浓重的药酒味裹挟着尸腐气息猛地扑面而来。
“竟敢用《青囊尸解图》的融骨术......”他轻轻拂过琉璃罐中漂浮的眼球,那些被药液泡得发胀的瞳孔里,凝固着死者生前的惊惧。
最里侧的铁架上,整排玉盒标注着“圣境修士·心窍”,其中三个墨迹还未干的标签,赫然写着前日失踪护院的姓名。
就在这时,暗室的阴影中忽然传来金丝楠木杖叩地的脆响,赵管家佝偻着身子,从药柜后转了出来:“朱先生对古玩也感兴趣?”蛇头杖顶端的紫晶,把他脸上的沟壑映得泛着青紫,他枯瘦的手按在某个暗格上,“不如随老朽鉴赏这尊翡翠貔貅?”
朱逸尘袖中的金针己经抵住掌心的劳宫穴,可脸上却依旧笑得温润:“正要向赵老讨教。”话音刚落,三根淬了迷魂散的银针,就悄然刺入了身后的檀木梁柱。在对方抬手的瞬间,药粉顺着梁上垂落的蛛丝,簌簌落在老人肩头。
寅时三刻,朱逸尘借着给地牢守卫送驱寒汤的借口,把复制的账册残页藏进了空药罐。
当看到“每月初七子时,货船经黑水涧”的字样与师门覆灭的日期重合时,他喉间涌起一股血腥气,激得医典在识海中剧烈震荡。
他抹去嘴角的血沫,在煎药房角落的铜盆里焚毁证据,灰烬中浮现的星象图,正与昨夜金针所指的坤位重叠。
“朱大夫倒是勤勉。”张会长沙哑的笑声从月洞门外传来,紧接着,十二名手持玄铁锁链的护卫瞬间封住了所有去路,“只是商会近日清点库房,少了三支千年雪参......”他展开的账本上,赫然盖着朱逸尘的私印,墨迹未干的欠款数额,在月光下泛着磷光。
就在这时,苏瑶绣鞋踏碎枯叶的声音传了过来。
她捧着连夜缝制的护心甲,却正好撞见张会长的亲信往朱逸尘怀中塞银票的场景。
更刺眼的是,那叠银票上印着的胭脂唇印——昨夜朱逸尘从醉红楼取证时沾上的口脂,此刻在晨曦中艳得如同泣血。
“苏姑娘且看仔细了。”赵管家适时递上伪造的情笺,泛黄信纸上的字迹与朱逸尘开药方时的笔锋分毫不差,“朱先生用商会钱财养着三位红颜知己呢。”他还故意抖落藏在袖中的鸳鸯荷包,丝线上缠绕的,正是苏瑶赠予朱逸尘的那缕青丝。
朱逸尘刚要开口,五脏六腑突然泛起针扎般的剧痛。
医典在识海中发出警示红光——追踪蛊被张会长体内某种秘术反噬,此刻正沿着经络啃噬他的心脉。
他踉跄着扶住石桌,眼睁睁看着苏瑶踉跄离去的背影在晨雾中渐渐模糊,喉间那句“等我三日”,终究化作了满口的腥甜。
“给朱圣医看座!”张会长击掌,唤人抬来镶满倒刺的铁椅,商会长老们捧着债据,鱼贯而入。
当最后一张按着血手印的文书摊开时,朱逸尘忽然低笑起来。
他染血的指尖划过那些伪造的药材清单,在某个写着“龙髓香”的条目上重重一顿。
医典在剧痛中翻到《毒经·牵机篇》,上面记载着龙髓香遇鲛人泪即化剧毒的秘辛。
而张会长袍角沾染的珍珠粉,分明是今晨刚从黑市购得的鲛绡纱余烬。
朱逸尘垂眸,掩住眼底的寒光,任由护卫将铁链扣上自己的手腕——锁芯暗藏的玄铁针在触碰到他圣境罡气的瞬间,悄无声息地融成了两滴银水。
子夜梆子敲响时,朱逸尘在禁闭室里着袖中暗藏的玉参须。
窗外飘来的纸灰带着熟悉的药香,那是他半月前埋在东跨院槐树下的追踪蛊在传递讯息。
当听到赵管家与炼丹房执事为分成争吵时,他突然将玉参须弹入墙角鼠洞——那只啃食过追踪蛊的老鼠,此刻正朝着商会宝库的方向狂奔。
(本章完)
铜壶滴漏声在禁闭室内格外清晰,朱逸尘用指甲在青砖上刻下了第七道划痕。
窗缝透进的月光忽然蒙上了阴翳,三只金瞳夜枭正用喙部啄击着铁栏,它们翎羽间残留的腐肉气息,与炼丹房飘来的硫磺味纠缠在一起。
“倒是个饲蛊的好容器。”
他屈指弹碎袖口凝结的寒霜,将掺了追踪蛊粉的蜡丸,塞进夜枭的喉囊。
当最后一只猛禽扑棱棱地冲向东南角阁楼时,暗室石壁传来三轻两重的叩击声——那是半月前与醉红楼暗桩约定的信号。
寅时还没到,议事厅己经灯火通明。
张会长着翡翠扳指,望着堂下被玄铁链禁锢的朱逸尘,冷笑一声:“圣医昨夜睡得可安生?”话音未落,赵管家己捧着鎏金木匣走上前,掀开锦缎,里面竟是苏瑶那件未完工的护心甲。
“城中当铺今早收了个稀罕物。”赵管家枯瘦的手指捻起甲胄边缘的缠枝纹,暗格机括弹开时,数十封伪造的情笺像雪片般散落,“听说朱圣医连定情信物都典当还债?”
朱逸尘喉间发出闷咳,腕间铁链随着咳嗽声铮铮作响。
医典在识海中疯狂翻动,将昨夜老鼠带回的宝库路线与当前星象重叠。
当看到张会长腰间新换的鲛绡香囊时,他突然踉跄着撞向右侧的铜鹤灯台。
“小心火烛!”
护卫的惊呼声中,灯油泼洒在香囊坠着的东珠上。
医典警示红光骤然暴涨,朱逸尘强忍经脉灼痛,借着搀扶护卫的力道,将袖中药粉弹入珠面裂隙。
鲛人泪触碰到龙髓香的刹那,张会长突然捂住心口,栽倒在太师椅上。
“快取冰蟾蜍胆!”朱逸尘挣断铁链,扑到案前,指尖金针在商会众人围上来时,精准刺入张会长的天池穴。
暗藏在针尾的蛊虫顺着血液游走,把伪造账本的记忆片段尽数吞噬。
赵管家的蛇头杖刚要落下,炼丹房执事突然踹门而入:“宝库里的雪参怎会出现在黑市?”他摔在地上的账册残页墨迹未干,标注着赵管家私印的出货记录,正与窗外飘来的纸灰重合。
趁众人哗变之际,朱逸尘闪身躲到了廊柱的阴影处。
昨夜弹入鼠洞的玉参须己生出细密根茎,此刻正将宝库暗道的位置,透过地砖裂缝传递到医典之中。
他假意替张会长把脉,袖中的金针己蘸着毒血,在青砖上绘出星象图。
“诸位请看!”他突然掀开张会长的鹤氅,心口处浮现的紫黑掌印,与三年前师门惨案中留下的伤痕如出一辙,“原来谋害我师门的魑魅魍魉,早就在商会扎根了!”
满堂顿时一片哗然,这时,苏瑶绣着青竹的裙角在月洞门外一闪而过。
朱逸尘瞥见那抹残影时,医典突然在识海中展开《毒经》末页——自己三个月前埋在她香囊里的护心蛊,此刻正传递着撕心裂肺的痛楚。
卯时初刻的梆子声解了场。
十二名黑袍客抬着鎏金棺椁闯入院落,棺盖上用朱砂画着与宝库暗道相同的星象图。
张会长在剧痛中惊醒,挥手屏退众人时,袖中掉落的半块玉佩,正刻着神境修士才有的云雷纹。
“圣医今日辛苦了。”他阴鸷的目光扫过朱逸尘染血的衣襟,突然将冰蟾蜍胆拍碎在案几上,“三日后拍卖会还需您坐镇鉴宝,这期间......”话音未落,八名眼覆白翳的哑仆己如鬼魅般封住了所有出口。
朱逸尘回到厢房时,窗棂新换的玄铁网在晨曦中泛着蓝芒。
他佯装擦拭药箱,将夜枭带回的宝库地图印在膏药内衬。
当触及箱底苏瑶送的安神香时,医典突然发出嗡鸣——香灰里掺杂的离魂草,分明是今晨才被替换的。
子夜,细雨敲打着瓦当,他对着铜镜,缓缓撕开胸口溃烂的毒疮。
蛊虫吞噬的账册记忆在脓血中凝结成珠,映出黑水涧货船桅杆上熟悉的师门徽记。
镜面忽然泛起涟漪,倒映的房梁上,竟垂落着赵管家那根蛇头杖的紫晶投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