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吱呀——”
暗无天日的房间被打开，久违的阳光竟有些刺目。
张雅云适应了好一会儿，才看清来人。
见来的不是虞丞相，而是虞薇之后，她皱眉，知道计划怕是又有了变故。
不过，她也不意外就是了。本就是放手一搏，成了固然好，失败了她也有接受的勇气。
她本以为会得到虞薇之的嘲讽，未曾想，迎接她的，却是虞薇之怜悯的目光。
“你什么意思？”张雅云不能忍受被人用这样的目光看着，尤其是出身不如她的人。
毕竟她就连虞丞相都不放在眼中，更何况只是身为虞丞相庶女的虞薇之。
她的愤怒对虞薇之造不成丝毫伤害，照例无视她的质问，虞薇之让下人送上饭食。
热气腾腾的食物让张雅云腹中轰鸣，她许久未曾吃过热食了。自从她将全身首饰贿赂给侍卫让他送信后，没有利益，下人们也不再对她的饭食上心。
每每只能等下人吃完后，才顺路给她送些残羹冷炙，有时甚至还会忘记。
如今看到满桌热气腾腾的饭菜，她一时都顾不上仇视虞薇之，满心满眼都是饭菜上腾升而起的白雾。
随着下人的动作，空气中的饭菜香气越发浓郁。若非理智尚存，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，张雅云恨不得扑上桌大快朵颐。
看出她的意动和犹豫，虞薇之也不嘲讽，她先一步坐到桌边。
墨采为她从每样菜中夹了些，见她一一吃下并无异样神色后，张雅云才试探性坐下。
许久没有吃过正常饭菜的张雅云吃的很急，虞薇之只是静静看着她动作，等确定她吃饱后，才让人收拾。
等到下人离开，房内只剩她们和墨采三人后，虞薇之总算开口了。
“时至今日，我依旧不解你算计我的原因，分明我与你并无冤仇。”她像是被困扰许久。
好歹吃人嘴软，张雅云一时也不好当场翻脸。
尽管语气依旧不好，她还是回答道：“你和姜修竹的婚约，不就是最大原因？虞家算个什么东西？若非是那道婚约，本该是我嫁给他！”
“若是你，夫婿从年少有为的俊美权臣，变成女儿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丧偶鳏夫，你能忍？”
这天堑般的差距，张雅云怎么可能不恨？
虞薇之赞同点头，“是不能忍。但你为何笃定没有我，你便能嫁给姜修竹？据我所知，满京权贵都想招他为婿。”
言下之意，张雅云不一定能抢过别家，毕竟三姓中另外两家又不是没有女儿，尤其是陈氏。
虽然陈太傅一心宝贝金孙，但实际上，陈氏的贵女们被培养的满腹诗书又恭柔谦顺，是高门大户最满意不过的主母人选。
京城权贵对陈氏千金的追捧，甚至比对张氏还要热衷。
不过和张氏选择门当户对之人联姻不同，陈氏更喜欢把女儿嫁给清流人家，最好是除了诗书外一切不沾的，来成全自己名声。
但陈氏也不傻，遇见姜修竹这样合适的，不可能往外推。比起不过是张太师养女的张雅云，怎么看都是陈氏千金的机会更大些。
虞薇之说的自然，像是口中百家求的乘龙快婿不是自己夫君一般。
纵然是张雅云也被虞薇之的冷淡震惊。
虽没见过姜修竹，但她听过许多他的事迹，也知道他对虞薇之的爱护，甚至为她拒绝了长公主递来的橄榄枝。
可虞薇之居然对姜修竹毫不在意，她一时间都有些为姜修竹感到不值。
张雅云忍不住质问道：“你竟完全不在意姜修竹的想法吗？这样随意将他与她人作配。姜大人可知道，他的妻子心中竟是这般不在意他？”
她此刻恨不得在姜修竹面前，将虞薇之的假面撕下，让他看看谁才是真正心疼他的人。
头一次，虞薇之对张雅云露出了惊奇眼神，像是在看什么珍稀生物，“我以为，你会先心疼自己。”
张雅云一愣，随即反应过来，她有什么好替姜修竹不值的。
论成家，他如愿抱得美人归；论立业，他深得陛下宠爱，弱冠之年便官至三品。
姜修竹这一生可谓顺风顺水，不过是没有得到所爱之人的心，也算苦难吗？那她遭受的一切算什么？
这世上能比姜修竹得意之人可谓凤毛麟角，而自己都自身难保了，居然还替他感到不值。意识到自作多情，张雅云不免有些尴尬。
见张雅云反应过来，虞薇之也不再多提。
无论旁人是何想法，在她心里，最重要的永远是自己，其次才是他人。
她将话题拉回正轨，“ 我不认为与姜修竹的婚约是你针对我的真正原因。你在逃避什么？”
虞薇之凝视着张雅云的眼睛，仿佛早己看穿她费尽心机隐藏的真相。
“你并非张太师养女，而是他亲女，对吗？”
张雅云瞳孔骤然缩至针尖大小，幼时从张夫人处不慎听到的议论，再度于脑海中回荡，“腌脏东西…亲生兄妹…有染……”
甚至发现她在偷听时，张夫人依旧不慌不忙，只是冲她挑眉讽刺一笑，“听清了？”
那种仿佛被扒光衣服，浑身赤裸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的羞耻感受，令张雅云记忆犹新。
她不止一次恨过自己母亲，为何非要同兄长苟且？
又想，若是母亲不是张家人就好了，她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师之女。或者，她是母亲同旁人生下的孩子，只要她冠以张姓，便也算是张氏嫡脉。
在不甘中，她将念头杂糅，认定自己本该是张太师嫡女。
本以为自己早己将那段不光彩的记忆遗忘，未曾想，只是虞薇之的一句问询，她再度忆起从前。
身世暴露的恐惧，让她发狂。张雅云发疯般拿起筷子向虞薇之捅去，此刻她什么都想不到，唯一的念头便是杀了虞薇之。
她的发作猝不及防，但虞薇之早有准备。
墨采一首关注着张雅云动作，在她起身的第一时间，便踢飞了她手中的筷子，牢牢将她压制在地上。
张雅云向来养尊处优，被关后又一首半饥半饱，首到今日才吃上一顿饱饭，力气哪里比得上墨采。
百般挣扎无果后，张雅云不再动作，不过看向虞薇之的眼神依旧满是怨毒，“怎么？凭你也想嘲讽我？我再如何也是张氏之人，而你……”
见她执迷不悟，虞薇之叹气，“并非嘲讽，只是不忍心你恨错了人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