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咳……咳咳……”
内侍急忙上前为陛下拍背，好一会儿皇帝才从呛咳中缓过来。他神色复杂的看向虞薇之，这还是他自姜修竹婚后第一次看见这个儿媳。
而且虞薇之身着男装，又让他想起了发妻。那时他不得宠，唯一的兵权又被先皇卸去，连府中什么时候被安插了外人都不知道，郁离发现他中毒，皇子府又被封禁，最终是假扮小厮逃出，并为他敲响的登闻鼓。
眼前如此相似的一幕又唤起皇帝回忆。
但到底当了多年帝王，纵然原先只会打仗，现下脑中也塞满了权谋。他敏锐意识到上午姜修竹为何一反常态，开始舌战群儒，他就说不像姜修竹的性子。
虽然看那群老家伙被骂的摇摇欲坠很开心，但皇帝更心疼儿子，认为他是被逼到了极致，才会放下君子涵养。
结果，才用过午膳，便看到了虞薇之。
皇帝陛下这才反应过来，这对小夫妻，一个唱上半场，一个唱下半场，在他眼皮子底下耍心机。
罢了，总归是自己儿子，此事后职位应该还能再动一动。既然这么有空闲，还敢算计他老子，干脆调他去查户部的陈年旧账吧。
犹记得，自从陈氏的废物当上户部尚书后，这些账就没算清过，也就积累了十七八年吧。
他姜侍郎那么能，一定可以的。皇帝露出狰狞微笑。
白氏还是头一次来到这般金碧辉煌的地方，往来的人员，就算是婢女都比她曾经见过的富户家小姐穿的好，让她一时紧张到失声。
随即视角边缘闯进一抹玄色，是虞小姐！
白氏原本是随府里仆人叫虞薇之夫人的，但她有天听到过，夫人的两位贴身丫鬟都是叫夫人为小姐。故而她也在心里叫虞薇之小姐，总觉得，这样似乎同虞小姐更亲近些。
虞薇之示意白氏同她一起向圣上行礼。
白氏原是不懂这些的，但虞薇之这些天给她特训过，故而就算此时白氏脑子一片空白，她还是凭借着肌肉记忆行完了礼，没有出丑。
奇迹般，就算虞薇之并没有出声，只是出现在她视野中，白氏就感觉自己放松了不少，不像方才那般紧张。
知道姜修竹夫妻二人心有成算，皇帝也没上午那般焦急，他放下苦到不行的清心茶，眼不见心不烦的挪远了些，方才开口。
“你二人敲登闻鼓有何冤情？”
“民女白氏，与亡夫同为胶州百姓。亡夫本为秀才之身，民女也略通绣技，夫妻二人生活和美。可天有不测风云，亡夫某日为胶州富户公子教书后，竟离奇失踪。”
“民女同亲人几经找寻，最后才在富户后院枯井中找到亡夫尸体。富户说是亡夫酒醉跌进的井底，可亡夫从不饮酒，谈何酒醉？甚至还百般阻挠，不愿将亡夫尸身归还给民女。”
“任由亡夫尸骨弃置井中。后是寻得高望重之人说理，才允许民女亲人将其捞出，入土为安。”
“亡夫好歹秀才之身。秀才无故枉死，州县中的大人们应该来调查才是，可是无人调查，反倒是仅听富户一面之词，便定下亡夫死因。”
“民女而后又向州县的大人告过此案，可大人们不予受理，责令民女归家。不久后，民女夫家一脉便被恶人赶尽杀绝，仅剩民女带着几个妯娌的的孩子逃过一劫。”
“此后仍不时有贼人搜寻民女踪迹，使民女一家无法安心生活，只得隐姓埋名。民女还曾孤身进京，可依旧上告无门。这才知，原来那富户背后有人撑腰。”
“幸得主家支持，民女才知道还有这般首达天听的手段。只求陛下能够查清此案，为亡夫讨个公道。”
此时才过晌午，因着早朝姜大人之事，早朝被迫推迟，住的远些的臣子甚至是半路就被叫了回来，见证陛下亲审。
本就站了一个早上，现在午膳又没用上，大家都积了一肚子气，又听闻有人这般胆大妄为，几个小官眼神顿时向着站在上首的三个身影飘去。
要知道，秀才好歹属于士人阶级，多少有些特权，可免除徭役，见官不跪等。
身份地位哪里是几个富户可以比的，富户就算再有钱也不过属于白身，若仅是富户本身，怕不是胆大包天，否则绝不敢对秀才下手。
就算秀才意外离世，当地州府也该仔细调查才是，何况死因一看就不寻常。
如果说是富户买通了当地州府也不是不可能，但是吧，连上京都求告无门？那就不是小小的胶州富户能做的到的了。
小官们心照不宣，对了个眼神。
皇帝自然也知晓，这事至少有三家中的一家参与，于是眼神也飘向了三人处。
张太师、陈太傅、王太保三人目不斜视，好像并未接收到众人怀疑目光。
皇帝皱眉，但看虞薇之沉静的表情，也知道此事应该还在她意料之中。既如此……
“刑部尚书，此案你可有头绪？”
刑部尚书暗叹一声倒霉，他是王氏中人，家中也着养些替他们收敛财富的富户，这个案子一说，他就想到了张氏，毕竟胶州那块地的收入，一首是张氏囊中之物。
至于他知道此事的原因嘛，因为他才干不错，又娶了张太师女儿之一。若是实话实说岂不是得罪老丈人？何况他能爬这么高，除了王氏支持外和老丈人的隐约帮助也脱不了干系。
故而他沉吟片刻，“这……证据不足，仅听一人之言，实在难以评判。依臣看来，应委派当地官员查证，搜集到足够证据后，才能有决断。”
胶州当地的官员几乎都对张氏投诚了，就算真查到什么，也方便毁尸灭迹，故而他并不担心。
“且，前段时日，因成亲王被刺一案，胶州富户皆参与其中，如今均己被斩首，怕是线索一时半会儿不好查证。”
言下之意，死无对证。
一时又佩服起老丈人深谋远虑，提早斩草除根，免得被带累。
刑部尚书的立场很明显，若是白氏一人来此，面对此等局面，怕不是要心生绝望，幸而，看着立在身旁的玄色身影，白氏心中又安定了些。
“民女己知胶州富户被斩首之事，此番前来，状告的是其背后之人。”
此言一出，百官皆惊。
就连皇帝都暗暗皱眉，原以为是这出是为了姜修竹洗清冤屈，结果竟是冲着世家来的么？
但世家树大根深，岂是那般轻易便可对上，还是太年轻，他心中叹气，准备帮小辈收尾。
“你口称背后之人，可有证据？空口无凭，朕可无法相信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