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人的感叹被宫人通传打断。
“言将军到。”
言岳,先皇后胞弟,自小便同陛下亲近,此前外族劫掠频繁,陛下总爱御驾亲征,言岳几乎是陛下一手教出来的杀敌功夫。
可自从先皇后去世,言家灭门,言将军便自请戍守边关,如今有快二十年了。
有些老臣感慨,曾经的青葱少年,如今也长成了这般高大如山岳的模样。
陛下也感慨万千,他让言将军上前,仔仔细细看遍他饱经风霜的眉眼,“长大了,长成了你姐姐最希望的样子。
朕还记得,郁离当初最担心的便是你,说你总像个孩子。一眨眼,都长这么大了。”
闻言,在边关同匈奴死斗也不见流过泪的言将军,眼中有泪光闪过。
“劳陛下挂念,臣在边关一切安好。”
一番寒暄后,言岳被赐座,位置就在陛下下首,比之一众皇子的位置都要高些。
不合规矩,但是陛下高兴,大喜的日子,没人打算做出头的椽子,没见几位皇子都没说话么。
于是,气氛稍显停滞后,再度热烈起来。皇帝眼中闪过一丝讽刺。
大家赏舞品酒,好不乐呵。
本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了。
结果陛下又整起了幺蛾子。“姜侍郎?”
酒过三巡,皇上声音中带了些醉意,“姜侍郎上前来。”
整个朝廷,大多被世家把握,朝中多是张、陈等姓氏。
满座仅姜修竹一人姓姜。
他跟随宫人指引,不在意身旁同僚嫉妒的神色,镇定自若来到陛下面前。
就见陛下打着酒嗝道:“嗝,是不是……是不是一表人材啊,比起你当年也不差什么吧?”
此刻他就像个小孩,在炫耀自己新得的宝物。
言岳定定看着姜修竹,饱经塞外风霜的面孔满是认真,“同我当年很是相像。”
“哧。”一声嗤笑打破氛围,“少给自己脸上贴金。你年轻时,可没这么俊俏。”
能这般不看陛下脸色肆意的,也只有长公主了。
此时她也有些红了脸,保养得宜的脸蛋上不可避免有些皱纹,但仍是一副雍容华贵之相,“姜侍郎才多大年纪,便己经是侍郎了?真是年少有为~”
长公主满是惊喜,前段时间同新欢作乐,竟忽略朝中何有了这样俊俏的少年郎。
她目光迷离,“姜侍郎可有婚配?可需要本宫介绍一二~”
对于长公主话中深意,众人都了解。毕竟长公主秉性,在场己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。
跟了长公主,荣华富贵那是唾手可得。一时间,众人看向姜修竹的目光更是火热。
面对这样旁人羡慕不己的好差事,姜修竹却拒绝了,“谢长公主提携,不过在下己有婚约,再过不久便要成婚了。”
“有婚约?”长公主皱眉,“能是什么好人家,你确定要拒绝我?难道长宁郡主你都看不上?”
“你!你欺人太甚!”
姜修竹还没开口,成亲王就己经撸袖子上了。
他与老妻就这一个女儿,如珠如宝宠爱着长大,怎么舍得长宁的婚事被长公主用来打发她的入幕之宾。
哪怕姜修竹曾被他列为过女婿考察人选也不行。
见成亲王生气,长公主并不在意,她饮尽杯中酒,“这般俊才,长宁怎么会不喜欢。”
“好了。”皇帝拧眉,从长公主对姜修竹目露垂涎开始,他面色就沉了下去,再听到长公主越发过分,他终于出声警告。
长公主这才偃旗息鼓,这个弟弟她一向不喜欢,要不是一母同胞,她才不会忍他。
这边君臣之间唇枪舌战,女眷那边也不遑多让。
皇后己逝,如今后宫当家的是贵妃张氏,就是张太师的女儿。
张贵妃一袭织金牡丹长袍,端的是华贵非常,但细看就会发现,她五官并不如何惊艳。
为了表示对先皇后的敬意,皇后宝座空置,张贵妃坐在下首,一番歌舞过后,她状似不经意提起,“每年宫里宴席都是这一套,早看腻了。”
听懂她暗示,下首妃嫔提起,“确实呢,不过今日来了这么多人比花娇的闺秀们,看着叫人舒心。”
另一个立马接上,“确实如此,不如这样,抽几位闺秀准备节目如何,也让我们解解乏。”
贵妃之下的贤妃陈氏并不说话,她身为太傅女儿,端的一身书香气,不愿与贵妃同流合污。
贤妃不开口,气氛就冷了一半,张贵妃咬牙。
不过在场女眷也懂事,几句话将气氛炒热,也定下了抽签出节目这回事。
众人明白,张贵妃所出十皇子年纪将近,正是要娶皇子妃的时候,她自然要好好看看中意人选如何。
虞薇之不愿出挑,只写了抚琴一曲,而准备一鸣惊人的虞泽兰写了舞蹈。
先前抽中的几位闺秀人选并不出奇,都是京中权贵家的闺秀。
说起来,大周朝堂多数被门阀把持,三品以上高官放眼望去,大致都出自张、陈、王三家,剩下也多为他们姻亲,日久天长,势力越发盘根错节。
虞丞相当初还是靠着先皇后提携,不然也坐不上丞相位置,只不过他如今后继无人,也需要同张家结亲,以保自身。
自从先皇后离世,言府仅剩言将军一人,三姓之外的官员便再难晋升了。
一位闺秀正在抚琴,婢女自不引人注目处来到贵妃身边,在她身旁耳语片刻。
张贵妃看了眼席下饮茶的虞薇之,“哦?既如此……”
对于这次宫宴,虞泽兰心中也不是很有底气。上辈子她是以九皇子妃的身份参加的,虞薇之更是早就离京,压根没有参加。
她并不确定能不能抽到自己,不行就自荐,总之一定要留下印象。
正纠结着什么时候自荐好。
就见张贵妃秀眉一挑,“虞丞相府虞二小姐,也是抚琴一曲,倒是巧了。”
身旁妃嫔低笑起来,谁不知道方才的闺秀正是张贵妃嫡亲大哥的女儿,自小找的是宫中顶尖的琴师习琴,本人也格外有天赋。
没曾想谁这般倒霉,排在她之后演奏,这不是班门弄斧?
被抽中时,虞薇之竟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。
张雅云针对她,身为张太师府出身的张贵妃不针对她怕是才奇怪。
她抚平衣摆褶皱,来到中央,本来只是赴宴,她并未带焦尾,宫人为她准备了一把新琴。
她仅是些微拨动琴弦,便知道其中有异。
琴身崭新,但琴弦松垮不堪,不调整便会调不成调。并且其中一弦于不显眼处做过手脚,调整后,怕是撑不过一曲。
左右都是要她丢人。
有些可笑,所谓世家,手段下作阴毒,比之虞泽兰还不如。
见虞薇之发现琴弦玄机,张贵妃并不意外,只是催促道:“虞二小姐还未准备好么?”